提起這個,皇后嘴角上揚,止不住的得意:「他封不了,他父親霍麟有謀逆之罪。逆臣之後不得入朝為官。」
徐復禎心中一緊,霍巡的身世,從前跟她提過。罪臣之後不得科考,而逆臣之後,更連入仕的資格都沒有。
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劍走偏鋒,以幕僚的身份輔佐成王進了京。其實到了這個地步,所謂出身,無非是當權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
徐復禎眉頭緊鎖:「這是誰的意思?」
皇后道:「彭相、樞密使都是這個意思。成王本來想讓他進御史台,封御史中丞,被彭相拿出身駁了回去。」
頓了頓,又浮現一絲快意的笑容:「想當初議定珉郎登基之事,他是如何下本宮的面子;這迴風水輪流轉,任他再能言善辯,那出身是改不了的。成王要用他,回王府關起門來慢慢用吧。」
徐復禎扶額:「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跟我商量?」
皇后道:「你這幾日在忙珉郎的事,怎麼好去打擾你?再說了,他不是等閒之輩,絕不能給他入朝的機會。」
徐復禎沉默了。
彭相他們既然知道霍巡不簡單,又為何覺得堵了這條路他就束手無
策了?憑她對霍巡的了解,他肯定會有所動作的。
徐復禎心裡嘆了口氣,感覺他們給她挖了個大坑。
然而此刻登基大典在即,已不是能另作計議的時候。
翌日卯時,新君要在玄武門城樓迎接百官朝拜。自入夜以後,宮裡的燈火徹夜通明,宮人各司其職,比白日裡還要忙碌。
雖然盛安帝駕崩得突然,宮人卻是訓練有素的,典禮的各個環節的器用禮具人手,雖瑣碎卻有條不紊地準備著。
掌了燈的重華宮裡,徐復禎看四皇子試穿尚衣局日夜趕製出來的龍袍與旒冕。
象徵天家威嚴的龍袍與冠旒,卻是小一號的,套在稚嫩的四皇子身上,那威嚴也大打了折扣。
徐復禎想起從前看皮影戲,那皮影箱中裁剪出來的小人,其形正合四皇子的模樣,而他也確實是一個懵懂被推上皇座的小傀儡罷了。
而那背後操線的人,也有她的一份。
這樣一想,她心裡又升起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從前是系在線的另一端的。執線的人從前是秦蕭,後來變成了霍巡。可是現在她竟也成了那個執線之人,她和秦蕭、和王今瀾的恩怨,今後可以借著手中這個小傀儡一一清算回去。
再也不需要攀附依仗任何人了。
然而想起自己那段夭折的感情,不免在那凌雲壯志中添了幾分苦澀。當然她知道世上是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事情。
她弄丟了霍巡,可是找到了自己,已經是極好的結局了。
徐復禎知道,自己不能再奢求更多。
五鼓時分,徐復禎陪著四皇子到太廟祭拜先祖與社稷。
從太廟出來的時候,遠處的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那一線熹微天光,讓夾道的火燭都失了顏色。徐復禎走在四皇子的轎輦旁,每走一步,那天色便亮一分。
徐復禎知道,她生命中至暗的時刻,就像那深沉的夤夜一樣,已經過去了。
卯時,她陪著四皇子登上了玄武門城樓。
玄武門外已經整齊地站著密密麻麻的文武官員。滿朝朱紫貴,此刻已盡數候在宮門之外。
徐復禎站在城樓俯視下去,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眩然之感。
整個王朝的運轉,全依靠下面的那些人。
而此刻,那些人看到了站在城樓上的新君,齊刷刷地跪下朝拜,口中唱和著一聲又一聲的「萬歲」,像一層更比一層高的波濤,把幼小的四皇子推上了潮頭。
而他身側的徐復禎也得以沾光站在了最高處,透過那些朝廷重臣俯視著王朝的芸芸眾生。
那是天下萬民的臣服,是睥睨眾生的高度。
難怪……難怪成王頂著殺兄弒君的爭議罵名也要當這個攝政王。
徐復禎心中震撼難當。
玄武門打開了,文武百官徒步跟在四皇子的駕輦後面,浩浩蕩蕩地朝著太和殿走去。
太和殿的大門徐徐打開,透進的天光照亮了金碧肅穆的大殿,新君登基的典禮開始了。
胡總管宣讀了先帝的遺詔和密詔,奉迎四皇子坐上龍椅後,又宣讀了新帝的登基詔書。
讀完登基詔書,殿堂之下的百官叩拜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