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聽著他這句叩問,更是拼了命地搖頭。
她以為自己是放下了,其實她是最放不下。
與他周旋的這幾個月,她的情緒起伏遠勝於過去兩年。也比過去兩年都要期待翌日的到來,因為這翌日是包含著霍巡在內的。當然這一點她自己可能也沒意識到。
今日這樣的場景,真如夢中一樣,且是夢裡也不敢夢的。
她的口鼻縈繞著那清幽凜冽的氣息,跟兩年前一樣;他的柔情細語,也跟兩年前一樣。
現在她確定了他的心也跟兩年前一樣。
這更給了她委屈的底氣:「那你為什麼見我第一面就把玉佩要回去?」
她心裡其實還是
很在意這件事。
霍巡用下頜摩挲著她的發頂,低聲道:「因為我那時有點生氣。我對你用情多深,你自己不知道麼?憑什麼沈蘊寧幾句話你就要把我舍掉?」
徐復禎無言以對。
最開始的驚慌過後,她其實是相信他的清白的。可是迫使她做出改變的也不是這個,而是未來可能發生的種種。
她相信他現在愛她,可是能保證他今後不變心嗎?能保證他不會像秦蕭一樣踩著她去討別的姑娘歡心嗎?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是承受不了的。
可是這話沒法對霍巡說,說了他也只會笑她多心。
她只好轉了話題:「你不娶沈芳宜,成王的面子過得去嗎?我看郡主好像也挺喜歡你的。」
霍巡冷笑:「你人人都考慮到了,怎麼不考慮一下我願不願意娶她?我難道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麼?」
徐復禎從霍巡懷裡抬起頭來,眼睛亮亮地看他:「你不喜歡她,為什麼又對她那麼溫柔親和?」
霍巡用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笑道:「她畢竟是主君的女兒,不該客氣點麼?你對皇上不也很上心麼?」
那小皇帝人前人後都還要牽著她的手呢。
徐復禎愕然:「那能一樣嗎?皇上才六歲,還是個孩子呢!」
霍巡便道:「郡主在我眼裡也跟個孩子差不多。」
徐復禎有些不服氣,她也沒比沈芳宜大多少。
「那我呢?」她仰起頭看霍巡。
霍巡低頭在她紅潤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明知故問。」他微笑道。
徐復禎的臉頰驀地紅了。
她重新將頭埋回他的肩頸,深深地嗅聞著他的氣息。那氣息可真好聞,她覺得心都快飛上雲端了。
過往幾個月來積壓的沉鬱悵惘全都煙消雲散,原來,這就是一個擁抱的事情,虧她每晚傷神得輾轉反側。
「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我這些日子每天都在想你,沒有一天是睡得好的。」徐復禎悶聲說道,雖是嗔怪的口吻,其實是撒嬌的語氣。
霍巡低頭親吻她的鬢角:「我也睡不好。可是沒到時機,不好說。」
除去朝局的因素,他其實是要試探她的態度,除非十拿九穩,否則他不會再輕易開口。
其實今夜也不是時機,然而有時就是那一絲衝動壓過了理智,有一點點賭的成分。一著不慎,還會把她推得更遠。好在她同樣是念著他。
徐復禎卻沒有想那麼多,像只貓咪一樣在他懷裡蹭著臉蛋。
緊緊相擁的身體透過纖薄的夏衣傳遞著彼此灼熱的體溫,藕白色的紗裳更襯得她膚如凝脂,像雨後的白玉蘭,透出鮮妍的幽芬。
霍巡輕輕按住她:「別動。」
徐復禎茫然抬起臉,月光透過閣樓的浮梁,正好將淺灰的陰影打在霍巡的臉上,給那本就烏濃的眼眸添了一層朦朧的晦色。
她忽然有一絲赧然:「我是不是太沉了?」說著,要從他腿上下來。
霍巡卻攬住了她的腰:「別動,這樣就很好。」
低沉的嗓音里透出幾分醉人的繾綣旖旎,徐復禎後知後覺地想:明明喝了酒的人是她。
霍巡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抱著她,微微彎著腰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徐復禎心想:他是不是困了?
其實困了的人是她。那兩口秋露白的後勁涌了上來,燒得她的臉頰紅彤彤的,腦袋也越來越昏沉。
後面的事,她就記不得了。
好長一段時間是處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無知無感。後來五感漸漸歸位,她覺得自己躺在一葉扁舟上,江水一波一波地拍打上來,小舟搖搖晃晃,晃得她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