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宅邸並不大,她從穿堂往後走,一路也沒遇上一個僕人。過了穿堂,就到後院的正房了。
徐復禎有些猶豫地止住了腳步。萬一他的後院有什麼人,那自己就有些冒犯了。
她待要轉頭回去,目光掃過東廂房靠著廊下的窗戶,窗沿下擺了兩盆劍蘭。半透的琉璃花窗映出裡面的陳設,一張紫檀四方長書案,兩排七尺高的黑漆書架,摞著整整齊齊的書卷。
這是他的書房?
徐復禎不由駐足,透過菱花窗格往裡頭細看。書案旁邊是一尊青花卷缸,上面斜插著幾卷畫軸。兩邊靠牆各擺四張太師椅,看起來是會在此待客。
徐復禎心想,她也該給自己布置一間書房。黑漆太過肅重,她要黃花梨的書架,再擺一面博古架,把平時珍藏的玩器擺上,頂格再養一盆弔蘭。
她這樣想著,身後突然有人輕笑一聲,道:「真把這裡當自己家了,到處亂走?」
徐復禎冷不防見霍巡已經站在身後,先是吃了一驚。畢竟被主人家抓到自己的窺探,已是難為情,再聽他話里的揶揄之意,更是無地自容。
她還未及做出反應,霍巡已預料到她要氣惱,又搶先開口道:「你找我有事?進去說吧。」
說罷,他先過去推開了書房的門,站在門邊笑吟吟地看她,做出邀請的姿態。
徐復禎只略紅了紅臉,便順著他給的台階下了,跟著他進了書房。她見那捲缸上插著的畫軸,不由得伸手過去摸了摸捲軸。
霍巡看了一眼,道:「別亂動。」
徐復禎臉一紅,忙收回手去。她平時不是那麼不規矩的人,怎麼在他的地方就管不住自己,還總是被主人抓個正著呢。
不過說真的,就摸一下而已,他有必要這麼凶嗎?徐復禎偷偷撇嘴。
霍巡擺了張太師椅在書案對面,請徐復禎坐下。他自己則立在角落的几案旁,用火石點上了香篆,裊裊白線便從博山爐上升起,清冽的雪松香氣自其間逸散出來。
他這才面對著徐復禎在書案後面坐下,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一瞬,淡然地問道:「徐姑娘有什麼事?」
一本正經的姿態。
好在徐復禎是提前想好了來由的,她也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我想來問問少師大人,可認得翰林院的王清昀王編修?」
話一出口她便覺得不妥。霍巡一個御史台的人怎麼會認得翰林院的七品小官?聽起來倒像她在沒話找話一樣。
誰知霍巡卻道:「認得,他是盛安十年的進士。怎麼,你想讓他當少傅?」
她還沒道明來意呢,他這麼快就猜到了?徐復禎不由睃了霍巡一眼,面上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你覺得他能勝任嗎?」
霍巡指尖輕點著椅背,沉吟道:「他學問還行,為人謹敏恪直,可堪此任。不過,翰林院夠格當少傅的不少,論資歷恐怕排不上他。」
「你的資歷不是比他更淺嗎。」
霍巡笑:「我跟他不一樣。有人求著我當少師呢。」
徐復禎雖然失憶了,可直覺霍巡就是在影射她。
「誰求你當少師了?」她不悅道。
霍巡見她秀眉蹙了起來,不敢再逗她玩,於是收了笑道:「是成王和彭相都想讓我當。」
其實當這個少師打亂了他原本的規劃,看著眼前的罪魁禍首,霍巡轉過了話頭:「你怎麼突然看上王清昀了?」
「他是我表妹的夫君。」
話音落下,徐復禎又覺得不妥,有偏私之嫌。於是解釋道:「舉賢不避親。他要是有能力勝任,提攜一下也就是順手的事。」
她見霍巡半垂著眼睛不說話,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又忐忑不安起來:「你……你會覺得我是在專擅弄權麼?」
霍巡眸光一轉,在她的臉上逡巡片刻,忽然一笑:「弄權又怎麼了?」
西斜的日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打在霍巡的側臉上,給他的眼眸鍍了一層烏金色的光澤。
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將竹簾往下一拉,室內頃刻暗了下來。陽光映在霍巡身上的周身光華也瞬間消失,整個人半隱進了陰影中。
徐復禎的目光一路跟著霍巡,看他走到自己身旁,半倚著書案緩緩開口:「成王,樞密使,彭相。這個位置的人,哪個不是弄權?」
他垂眸俯視著她,眼裡多了幾分憐惜,輕聲嘆道:「你說你,這麼恪守道德,可怎麼斗得過他們?」
誰想跟他們鬥了?從小到大沒有人告訴過她長大以後要在官場勾心鬥角。她以為自己會嫁個人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
徐復禎輕輕咬住下唇。忽然開口道:「再過兩個月我就十九歲了。」
這個彎拐得莫名其妙,霍巡一愣,旋即點頭微笑道:「嗯,是大姑娘了。」
徐復禎抬頭看著他,卻見他遲遲沒再說下一句話。竹簾擋住了日光,屋裡開始泛起涼意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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