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復禎自己愛哭,卻不知道怎麼哄哭泣的小孩子,只好連聲讓可喜把他領走了。
她心中鬱氣難消,又一眼看見養在角落裡的小刺蝟。
蒹葭奴——一想到這個名字,徐復禎心裡就惱羞成怒。
她提起籠子放到几案上,原本想讓人把籠子帶刺蝟一起扔了——她才不稀罕霍巡的東西。可是看那小刺蝟無辜的眼神,她心裡又軟了下來。
徐復禎從果碟中取過兩枚杏仁,一左一右地放在籠子邊緣。
「靈靈,」她自言自語道,「你要是選擇他,你就吃左邊的杏仁;要是選擇我,那就吃右邊的。」
小刺蝟鼻尖翕動著,小心地爬向左邊,叼起那顆杏仁啃了起來。
徐復禎不甘心,又在原處擺了一顆杏仁,朝小刺蝟說道:「這回選我就吃左邊的,選他就吃右邊的。」
誰知小刺蝟啃完爪子上的杏仁,因為沒吃到右邊那顆,又往右邊爬了過去。
徐復禎氣壞了。
她喊來水嵐:「去跟太后娘娘說一聲,明天我們搬到坤寧宮的配殿去住。」
「這麼突然?」水嵐愣住了。
徐復禎隨便想了個理由:「就說我病了,不好把病氣過給皇上。」
太后得知徐復禎要搬過來喜憂參半,雖說這樣處理朝政是便利了些,只是沒那麼方便召見文康公主了。不過她並沒說什麼,只讓人把西配殿收拾出來給徐復禎住。
搬到了坤寧宮去後,霍巡想見她就沒那麼容易了。徐復禎想起霍府的家僕說他每日三更才睡覺,她硬是挑燈到四更,準備把在情場丟的面子從職場上找回來。
第二日的早朝,新舊兩黨依舊為了賦稅變法的事情爭論不休。新黨要求把四成稅銀直接歸地方調配;而舊黨則堅持把稅銀收歸朝廷,再向地方撥款。
徐復禎一向鮮少在上朝時發言,忽然趁著兩黨爭論的空隙提出了一個新的解決方案:
由宗室親王在其封地兼領掌財賦的轉運使,四成稅銀由他們直接調配;由樞密院調派掌軍隊的安撫使,從轉運使手裡拿錢養兵;由吏部指派監察使,將當地稅銀的分配直接上報皇帝。
這樣一來,既解決了新黨批判的權貴斂財;又解決了舊黨擔心的皇權旁落。
聽上去是個兩全的優解。唯一對成王這個在京攝政的王爺不友好:他的封地在西川路,如此一來西川路轉運使要由別的王爺擔任,等於是讓別人住進了成王的大本營。
成王一派自然不能同意。
然而成王代表的新黨里有相當一部分是銳意改革的文官,他們不屬於成王的麾下,並不在意成王的利益是否受損。因此新黨里又分出了兩撥聲音。
彭相簡直要笑出聲來。雖然徐復禎的這個方案也狠狠剜了舊黨一塊肉,但新黨直接內訌了,於舊黨就是極大的利好。
他不由佩服起徐復禎來,這小姑娘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三番兩次讓他刮目相看。
徐復禎抿起唇角,微笑地看向霍巡。可惜他並沒有看過來,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靜。徐復禎有些遺憾,她真想看霍巡氣急敗壞的樣子。
九月初五是休沐日,太后命人去詢問徐復禎要不要出宮。
徐復禎正跟霍巡賭氣,才不會給機會讓霍巡見她,自然不會出宮。她知道太后的心思,於是讓太后想見文康公主直接召見便是。
太后沒想到徐復禎竟會主動提出這件事。不過想了想還是作罷了:她怕文康氣到徐復禎,也怕徐復禎給文康委屈受。
重陽那日宗室命婦會進宮,到時候再召見文康公主也不遲。
到了重陽那日,在京的宗室命婦都進宮來給太后問安。徐復禎嫌坤寧宮吵,於是躲回了昭仁殿去。
她正坐在案邊看奏疏,忽然水嵐走進來道:「小姐,瑞和郡主求見,要不要宣?」
瑞和郡主?徐復禎凝神一想,慢慢想起來她就是成王的長女。她冷不防想起秦思如的話:霍巡為了他的那位姑娘把成王的長女都拒絕了。
「她來找我做什麼?」徐復禎攢起眉心。
水嵐道:「說是很重要的事情。」
徐復禎輕輕吐了一口氣。她前幾天在朝議上把成王得罪狠了。這位郡主不會是來找她麻煩的吧?不過,她連成王都不怕了,又怎麼會怕他的女兒?
「請進來吧。」
不多時,沈芳宜走了進來。
徐復禎悄眼打量她。這位郡主看起來年紀比她小一點,一張鵝蛋臉生得明媚清麗,不過上揚的眼尾眉梢顯出幾分倨傲,恐怕不是好相處的人。
徐復禎請她在書案對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