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華搖頭,「你欠考慮的不止這一件。昨天那麼多老哥哥老姐姐們在,我說話給你留面子。現在我想問問你,不認他了,你能保證不關照他嗎?如果他打著你的名號在外面謀好處你怎麼辦?或者,他什麼都不用說,本來就是你兒子啊,受中將父親的照顧不應該嗎?不用你出面說什麼做什麼,只要不申明斷絕關係,自然有人高看他一眼。」
「在你心裡,我就是這種人嗎?我齊衛國頂天立地,一輩子就沒徇私過!高看誰?誰送好處?看我不斃了他!」齊衛國猛得把槍掏出來拍在桌子上。
老兵痞!掏槍都成習慣了!
「你不要混淆視聽,隱形的好處,說話客氣些,有好機會先給他,同等機會評優先照顧他,這些無形的東西都是你帶來的,你要去斃了誰?」
「那你要我怎麼辦?登報紙和他劃清界限?」齊衛國暴躁了,他都已經退一步了,怎麼還不依不饒的。
景華靠在藤椅上,揉了揉眉心,嘆道:「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該考慮的。老齊,我們之間只剩離婚能談了。如果你不是來送離婚協議的,就等兩年後再說吧。」
「說的屁話!離婚,離婚,張口閉口的離婚,你就不想想玉河嗎?那可是你親兒子!」
「我給你留面子,既然你非要說,那我倒要問問你,你把玉河、玉湖當你的兒子了嗎?你說自己大公無私、剛正不阿,你忘了當初托關係請人給齊玉海補習三年,才讓他考上鋼鐵廠的嗎?玉河是自己考的軍校,沒有沾你一點兒光,玉湖更不用說,他要不是太出色,不會經歷那些事情。你從來只會說,齊玉海沒有娘,你要多照顧他一些。說這話的時候,你把我放在哪裡?是,齊玉海沒有娘,我這個後媽總是黑心的。可我的兒子,也過了這麼多年沒有爹的日子!你摸著心口想一想,你為兩個兒子做了什麼?兩個孩子的生活是我照料的,學習是我輔導的,玉河參軍是我陪他報的名,玉湖考大學是我在校門外等著。那時候你在哪裡?你在軍隊裡,你要是單純捨己為公,我敬佩你。你這個爹只出現在齊玉海身邊,齊玉海考不上高中,齊玉海被人欺負,齊玉海找不到工作,齊玉海要娶媳婦兒……齊玉海!齊玉海!你只有一個兒子嗎?玉湖小的時候問過我:爸爸去哪兒了?我不是爸爸親生的嗎?為什么爸爸不抱我?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回答?」
景華輕輕擦拭淚水,記憶是如此深刻,以至於勉力鎮定不起作用:「這些話,我以前旁敲側擊和你說過,你只說兒子不能嬌慣,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定義嬌慣的,又是怎麼定義兒子的。玉湖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只說玉河吧?他入伍,沿著你的腳步走,你給他傳授過經驗嗎?你給他引薦過叔伯長輩嗎?」
「當兵就該憑本事!」
「你帶著齊玉海拜訪了老戰友!」景華厲聲道:「那你為什麼帶著齊玉海拜訪了老戰友!」
「他沒本事,我不都照顧著些,他能有什麼出息?」
「玉河有本事就活該嗎?你說當兵就該憑本事,做人難道就不該憑本事?誰可憐誰有理,誰無能誰占便宜?」
齊衛國長嘆一聲,「你這是鑽牛角尖了,父母疼憨兒,等我走的時候,舍了老臉,總要託付老戰友們多照顧玉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