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活著的, 我堅信。」宋夜重複,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為什麼不可能呢?我分的清什麼是幻覺, 什麼是真實。」
「如果你真的分的清話,也不會來我這裡了不是嗎?」傅清放下手中的筆,雙手放在桌面上, 眼鏡後面的目光十分犀利,「他一直在你身邊,你的幻覺從來沒有消失過。」
宋夜反駁,「可是別人也可以看到他。」
「不否認他或許和你記憶中的那個人很相似,或許也正因為如此產生了移情作用,讓你對那個人的幻想和感情通通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宋夜輕笑,「你是說我有妄想症?」
「呵。」宋夜用手背遮住自己瘋狂猙獰的眼睛,「如果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你也會覺得我沒錯。」
「滴滴滴——」
桌上的時鐘擺件發出低鳴,同一時間,沙漏里最後一粒細沙流淌進玻璃容器里。
傅清推了推眼鏡,「今天的時間就到這裡。」
他站起身,拉上百葉窗簾,抬手關閉監控設備,靠著桌子,抱著胳膊,衝著閉目養神的宋夜問道,「之前開的藥還剩多少?」
「沒了。」
傅清皺眉,抬手扶額,「宋夜。那是開給你一年的量!」
「慌什麼。」宋夜起身,揉了揉抽痛的額角,「又不是吃了,撒了,掉地上了,扔了。」
「我可以不把你的情況告訴宋董,但是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必須積極配合治療!你需要修養!」
「修養?」宋夜嗤笑,「繼續回療養院嗎?」
傅清一滯,療養院,說的很好聽,但對於宋夜來說,並不是一個好地方。
傅清曾經只是宋家醫療團隊中的一員,親眼見過宋夜進行電擊治療。很難相信,這種只會出現在某些不正規的成癮治療所里的治療方式,會出現在宋氏的療養院。
而治療對象,是一個看上去無比正常的成年人。
傅清在整個醫療團隊中,並不是能說的上話的那一批,甚至宋董對心理醫生好像有著天然的厭惡。
他是在宋夜從療養院出來之後才成為宋夜的心理醫生的,每三個月一次的心理治療,更像是一種必須完成的任務,任務結果,則是宋夜身心狀況良好的報告。
但是真正進行心理治療干預的時候,他才知道宋夜是真的病得不輕,同樣有病的還有他那個爹。
明明可以建一所療養院給宋夜用來進行治療,千方百計要治好他的病,但是又不願意相信對方的心理疾病進行有效的治療。
固執,愚昧,迂腐。為了彰顯他那莫名其妙的掌控欲。
傅清本來不想做過多的干預,但在面對宋夜的時候又忍不住想要為他做些什麼,說到底他當初既然選擇這份職業,也還是有一定的職業操守的。
於是就成了這樣,表面上為了完成任務交差,背地裡卻希望宋夜能夠真的治好。
真搞不懂,他就是治一個病人怎麼還要這麼偷偷摸摸的。太荒謬了。
傅清揉了揉額頭,「算了,我再給你開一些藥。如果那個男人真的那麼相似,分不清的話,不如試試看,觸摸他,感受他,有時候移情其實並不是一件壞事。」
拿起一旁的外套搭在胳膊上,聽到感受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宋夜臉上發燙,輕輕點頭,「嗯。我會考慮。」
——
紀青槐拿著手裡的車票和地址,天知道他是經過一番怎樣的艱辛才要到了母親現在的地址。
離他住的地方並不遠,高鐵只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於是紀青槐便毅然坐上了車。
車窗外的風景一一閃過,紀青槐突然有些忐忑起來。
家人。
他生病的時候,最放不下的就是爸媽,本來好好的日子,因為他這一病,瞬間分崩離析。
母親日益衰老的面容,斑白的頭髮,愈漸佝僂的背。他知道她哭過很多次,但每每面對他的時候,愁容被她全數藏起。
他儘可能讓自己看上去輕鬆一些,不讓他們擔心。
但治療很累,很苦,很難受。
這麼突然一下子讓他們知道他還活著,他們會是什麼反應呢?
會害怕嗎?
重生什麼的畢竟太匪夷所思了。
但不管怎麼樣,他都要知道當年的真相,不然宋夜他……
想到宋夜,紀青槐無奈嘆了一口氣。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他的確因為宋夜那真摯的感情動容,因著想起小時候的事,還有那麼一絲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