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對上盛錦鶴的視線,一時有些怔忪,從對方進來,他便刻意地不去與對方對視。
說起來有些好笑,他竟然有點害怕去看盛錦鶴。
或許是遲來的良心作祟,又或許是無法面對對方現在的樣子。
很自私,他從來沒想過要再去與從前的人建立聯繫。
親人,朋友。
他從不曾想過要相認。
那是以前柏庭的一切。
但柏庭已經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
以前的柏庭身上背負了太多東西,家族的榮耀,朋友的期待,下屬的信賴。
他肩膀上有一個商業帝國,他要擔著,卸下重擔之後,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疲累。
重生之後,他還是柏庭,但他只是他自己,他只為了一個人。
別的什麼,他顧不上。
於是在見到過去的人,看著對方被時間侵蝕的面容和身材,一身比從前還要強烈的壓迫感,屬於上位者的尊貴感,他有些陌生,又有些愧疚。
然而,他早就有了決定,那是不會改的。
於是他最後還是抬頭,面色不該地直視對方,「前輩說的,就是我想說的。」
「好啊,你們倒是情深。」盛錦鶴眯眼,因為對方的眼神,因為對方相似的容顏,他突然出離地憤怒,他低聲威脅道,「你就不怕成為眾矢之的?華庭可以捧你,也可以摧毀你。」
以他的身份,說出這些話已經很掉價了。
但他控制不住。
他好像看著一個活生生的柏庭坐在眼前,但卻和往日判若兩人。他企圖在對方身上找出一點故人的影子,但除了相似的容貌,和那個印象中沉穩可靠,溫柔卻疏離的人,他的摯友,他的兄長,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那太讓人憤怒了。
他要砸碎這些令人作嘔的贗品。
會議室再次變得鴉雀無聲,亮騰騰的白熾燈無端讓人發寒。
一直安靜坐著的袁姐心裡的忐忑慢慢降低了些,看樣子大老闆並不看好柏庭舟。
那這就是一顆廢棋了。
江天眸子在裘易寒和柏庭兩人身上打轉,內心鄙夷。
這次看你們怎麼洗。
副總和另一個總監面面相覷,眼神在柏庭臉上逡巡,見到真人,才發現是真的像啊。
他們進華庭時間雖長,但還沒長到柏庭在世那時候,只聽說過柏庭傳聞,華庭前台的公司介紹上還有他的照片,這會兒有點照片成真的感覺。
柏庭抿了抿唇,剛要說話,手腕就被人按住。
「這件事我有責任,和小舟關係不大。」
「呵。」盛錦鶴輕笑一聲,不去看他。
「我知道有些人一門心思地鑽研,想盡辦法想要出人頭地。」盛錦鶴厲聲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罷了,但觸及華庭的底線,那就不太好辦了。」
「你說是嗎?袁經紀人。」他矛頭一轉,直指袁姐。
「三年前從清風娛樂跳槽過來,手底下除了一個男團和一個十八線男演員,還有就是一起跟著你過來的歌手,資源流量砸下去也沒有什麼水花。也就你身邊這個江天發展不錯。」
聽到自己的名字,江天抬頭靦腆地衝著盛錦鶴笑笑。
盛錦鶴把對方那點做作的心思看在眼裡,繼續追問道,「歌手進劇組?還能跑電影通告?哦對了,他最近還上了個新綜藝是吧?他是你什麼人?他救過你的命?這麼一門心思地捧他?還幫他截胡別人的資源?」
袁姐緊咬著下唇,眸子閃了閃,「盛董,我……」
「啪啪啪——」
盛錦鶴拍了拍掌心,打斷她的話,「用心良苦啊。」
袁姐心裡咯噔一下。
劉總聽得後背冒汗,「這件事我會明查的。」
盛錦鶴輕飄飄瞥了他一眼,繼續道,「我華庭的藝人什麼時候需要給別人陪酒拿資源?我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華庭的經紀人也兼職媽媽桑了。」
「啊?!」盛錦鶴猛地拍了一巴掌桌面,砰一聲,一塵不染的會議桌似乎濺起了碎屑。
「華庭是風月會所嗎?」他眸子一沉,「嗯?」
劉總汗已經從腦門兒往下淌了,他道,「我會做好部門優化。」
又一個小時過去。
會議總算結束,人散的差不多,劉總怒目圓睜指著袁姐,「你……你可真行……等著賠得傾家蕩產吧,華庭的法務不是吃乾飯的!」
「至於你!」他轉頭指著江天,「搞小動作最好收著點。」
說完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