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來每逢這樣的大旱,皇帝都要出宮去寺中祈福求雨,而更巧的是,今年有人在京郊華隱寺的山腳下發現了一塊巨石,巨石形若天然,上面鏤空之處隱約可見「風調雨順」四個字。
上報之人說這是天賜祥瑞,使得齊昭當即定下了六日後便去華隱寺祈雨的旨意。
第12章 .
歷來祈福求雨都是帝後同往,如今後位空懸,只好由我隨齊昭一同去了。
能出宮,雖只是京郊,但好歹不再是只能看這被宮牆框得四四方方的天了。
禮部那邊正有條不紊地籌備著祈雨事宜,方其安這邊卻發現了一件新鮮事兒。
聽方其安說,是築蘭宮的一個宮女,名叫文秋,模樣生得有幾分俊俏,和一個小侍衛是同鄉,兩人在宮中相識,一來二去就生了情愫。
兩個人都老實本分,平日裡也從未做過逾矩的事,只是有一日,文秋自己繡了個香囊想送給那個侍衛,不料就這麼巧,正好被方其安撞見了。
彼時那侍衛手裡握著香囊,文秋手中還捧著侍衛回贈的鐲子,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都尷尬極了。
方其安本是路過,卻將向來膽小的文秋嚇了個半死,最後還是方其安主動安撫了幾句,才讓文秋放了心。
說起文秋,我也是有些印象的,她這人平時不大愛說話,見了誰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跟兔子似的。
「那侍衛人怎麼樣?」我抿了一口茶,問道。
「聽說人品不錯,穩重能幹,那天被我撞見的時候,他也是先護著文秋的,就是……」方其安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低頭笑了一聲。
「就是什麼?」我頗為好奇地追問。
「就是挑東西的眼光差了些,他送文秋的那些鐲子釵子,按理說也不便宜,更是用了心的,但上面紋樣淨是些虎啊豹啊的,實在是不太好看,就連文秋自己都不肯戴。」
方其安話一出口,我也有些忍俊不禁:「雖然款式剛硬了些,但好歹心意是有的。」
我放下茶盞,看著方其安,揶揄著問:「你老說別人,那若是你有了心儀的姑娘,你打算送什麼?」
「我、我……」方其安被我突然一問,人都結巴了起來,頓了一下才斟酌著說道:「奴才不會旁的,除了送脂粉首飾,奴才也只有木雕的手藝還算拿得出手了,想來,也只能將那人的一顰一笑刻下來,算是一些心意。」
「送木雕倒是別出心裁又有意趣。」我輕輕點了點頭,見左右沒有旁人,便又補充道:「日後你若有了兩情相悅的人,必得告訴我,也好讓我這個阿姐替你做一回主。」
「奴才身份卑微,身體殘缺,怎好耽誤了別人。」
方其安聲音雖輕,卻讓我聞之一愣。
宮中結為對食的內侍宮女不在少數,如今方其安已是築蘭宮的內侍總管,若他想要與人對食,並非難事,可他卻說,不願耽誤別人。
「是我失言了。」我沉默了一下,由衷道:「你人這般好,我甚至巴不得你是我的親弟弟,你可不許自輕。」
這話是真心話,方其安也聽得出來,他靦腆一笑,也不再接方才的話茬了,反倒說想替文秋討個恩賜,若是沒有主子做主,文秋和那侍衛只怕還要再熬上五六年才能修成正果。
「這簡單,若他二人願意,過幾日從華隱寺回來,我讓人挑個好日子,給他們賜婚就是了,這也算是築蘭宮的一樁喜事。」
我應允了以後,方其安就將這件事告訴了文秋。
於是我眼見著文秋一改從前怯懦的模樣,連著幾日都勁頭十足,就連我離宮前往華隱寺那日,她看向我時,眼睛都還是亮晶晶的,像是盛了光。
因為之前刺客行刺一事,這次出宮的守衛都是下了大功夫的,不但途中車架被圍得嚴嚴實實,就連華隱寺也被提前清理了一通,除了寺中的尼姑,其餘人等一律早早攔在了外面。
我隨齊昭一起拾階而上,先後踏入了華隱寺的正殿。
大殿內只留了二十餘個尼姑在旁邊誦經,我粗粗掃了一眼,目光就被其中一個尼姑吸引住了。
同是誦經,同是佛陀弟子,她跪在其中,身形卻明顯比旁人佝僂一些,像是個老婦人,但我卻也看不出她的年齡,只因她大半張臉上都覆蓋著燒傷的痕跡。
想來也是個苦命人。
我收回目光,跪在了拜墊之上,也跪在了菩薩腳下。
在虔誠的誦經聲,我應與齊昭先後供香,祈盼國運昌盛,早降甘霖。
而前來遞香給我的尼姑,竟就是方才我瞧見的那個。
齊昭未曾想到前來給我遞香之人面目會是如此駭人,在她不慎將妙香蹭到我的衣袖上後,齊昭更是直接皺起了眉,面露不愉。
見齊昭不悅,那尼姑當即戰戰兢兢地埋下了頭,顫聲請我去挪步偏殿更衣。
我聽她聲音嘶啞,身形也在晃動,想著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就先自她手中接過了香,輕道了一聲無礙後便去案前供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