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老楊,說那個煩人的楚商羽。
他再三叮囑湯穢離楚商羽遠點:「那傢伙色得很,我怕他對你見色起意。」
湯穢笑得不行:「不能。」
「怎麼不能呢?那傢伙心是黑的。」
湯穢是真的覺得不能。
他看得出,索宥桉跟楚商羽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那大世面裡頭肯定有很多很多好看的人,他其實到現在也不明白索宥桉為什麼非要畫他,但肯定不是因為他好看。
楚商羽自己長得就好看,就算喜歡男的,那看上的也保準是好看的男的。
湯穢不覺得自己好看。
他就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農村青年。
兩人很快吃完了飯,叫來服務員,打包了剩下的菜。
「這也太多了。」湯穢知道自己不應該對別人的錢指手畫腳,可索宥桉畢竟是請他吃飯,這讓他覺得很羞愧。
為了把這些菜都帶回去,湯穢小心翼翼地把兩個筐里的雞蛋合到一筐里,另一個筐專門用來裝打包的菜。
都弄好後,他蓋上棉被,拿起扁擔準備挑到肩上,等索宥桉從洗手間出來就回家。
就在這時,飯店的門被推開了,風風火火進來的竟然是對面飯店那個紅毛衣女人。
「妹兒啊,你這兒有零錢沒?給我換200。」她剛說完就瞥見了站在收銀台不遠處的湯穢,「哎呦,又上這兒來了啊?」
她戲謔地笑著,跟這家店的前台姑娘說:「你家收他雞蛋了?」
湯穢不想搭理她,挑著擔子往外走,準備去外面等索宥桉。
「人家不是來賣雞蛋的。」前台姑娘笑著說,「人是我家貴客。」
姑娘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姐,我跟你說,他們倆人把我家所有菜都點了一遍,這一桌夠我家一周的入帳了!那真叫一個豪橫!」
她說這話的時候,索宥桉剛好出來,看見那紅衣服女人變換著的嘴臉,暗爽不已。
「真的假的?」紅毛衣不可置信地看著前台姑娘,之後又扭頭打量了一番湯穢。
「看什麼看?」索宥桉走過去,擋在兩人中間,「讓你看了嗎?」
索宥桉直接到收銀台:「美女,結帳。」
刷卡的時候,紅毛衣眼睛都直了。
臨走,索宥桉對紅毛衣說:「做人別那麼勢利眼,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你都接不住。」
天地良心,索宥桉平時真不是愛炫富愛裝逼的主兒,但今天這事兒實在讓他有點生氣了。
他給湯穢開門,倆人往外走。
那紅毛衣在後面又嘀咕了一句什麼,他們聽不見了,也不想聽見了。
外面的風依舊颳得凜冽,但吃飽喝足的二人心情美麗,倒不覺得天冷了。
索宥桉難得勤快一回,沒嚷嚷著坐車。
他跟著湯穢一路走回家,期間還主動幫湯穢挑了會兒擔子。
不過也就一會兒,湯穢實在信不過他,總覺得再往前五米這傢伙就得把他的雞蛋和那些硬菜都給逛盪個稀巴爛。
快到家的時候,他們遠遠就看見七八個人圍在前面一戶人家門前,走近了才發現那是湯穢家。
「你們可回來了!」老楊先一步跑了過來。
此時,湯穢家院子裡被潑了紅色的油漆,在紅磚地面上、在白色雪堆上,關著的門上還貼了黃紙錢,看著特晦氣。
楚商羽正站那兒陰惻惻地說:「誰幹的?現在出來承認,咱們還有的聊。」
湯穢跟索宥桉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聽見老楊說:「我跟表少爺在那屋吃飯呢,就聽見外面有動靜,他說來看看熱鬧,沒想到這熱鬧是咱自己家的。」
湯穢皺著眉往前走,想看看怎麼回事,可才走出兩步,突然竄出一個瘦高的小伙子,一把將湯穢推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沒防備,剛下過雪的地面還滑,湯穢直接倒下,肩上挑著的擔子滑落,兩個竹筐也一前一後摔在了地上。
蛋液滲透出竹筐,黏在踩得很髒的雪地上。
另一邊,打包的菜也灑出來,混在一起,濺得湯穢褲腿和鞋子上都是菜湯。
湯穢驚詫地看著眼前的人,幾乎沒有反應的工夫,索宥桉已經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臉上。
他的拳頭沒留半分餘地,結結實實地揮過去,緊接著又是一腳,把那人踹進了旁邊雪堆里。
村里來看熱鬧的人見自己村子的年輕人被外人打了,也紛紛上手,索宥桉被圍住,老楊跟楚商羽趕緊上前,七八個人就這樣打作了一團。
只有湯穢,他依舊跌坐在雪地里,跌坐在他打碎了的雞蛋和潑灑成泔水的菜湯里,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這一切。
他好像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聽不清他們爭吵的聲音。
他只覺得冷。
蛋液冰涼冰涼的。
可他又覺得熱。
灑出來的菜湯很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