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宥桉一聽湯穢這麼說,意識到對方是鬆動了,趕緊趁熱打鐵:「想幹啥幹啥!要不送你上學啊?你想上學嗎?」
「上學?」怎麼可能不想。
湯穢沒上過幾年學,那僅有的幾年學生時光是他非常寶貴的記憶。那時候湯穢學習還挺好的,可實在是供不起他繼續讀下去。
每次李叔家那個大學生放假回來,他都特別喜歡聽對方講學校的事。湯穢一直覺得,這輩子不能上學,不能體驗一下大學生活,是他最遺憾的事之一。
「別的了。」湯穢還是拒絕了,「俺都這麼大歲數了,也不能從小學開始念啊。」
「給你找家庭教師,這都不是事兒啊!」
湯穢連連拒絕:「俺再想想吧。」
他確實被索宥桉說動了,倒不是貪圖索家優渥的生活,而是走出來之後他發現這個世界原來這麼大,他對這個廣闊的天地心動了。
但他不可能留在索宥桉家裡當寄生蟲,他不允許自己成為那樣的人。
吃完飯,索宥桉又風風火火地上班去了,走之前還不放心地叮囑湯穢:「不許走啊!」
湯穢懷裡抱著小貓,輕輕握住小貓的手舉起來發誓:「俺倆都等你回來。」
這一幕後來被索宥桉畫了出來。
索宥桉走了之後,這大房子又安靜了下來。
湯穢一邊逗貓一邊開始認真琢磨起自己的去留問題。
他給村長打了個電話,問了問家裡的情況,又把自己的困擾和村長聊了聊。
從小到大,除了王叔王嬸兒,村長是對他最好的人。
村長也勸他:「能走出去就別回來了,咱們這地方太窮太落後,人在這地方一輩子,能有啥意思。」
湯穢其實明白,只是不知道自己留在這麼大的城市裡可以做什麼。
在家的時候,他活得很單純,每天餵雞就是餵雞、趕集就是趕集,不會想餵雞有沒有價值,不會想趕集能不能賺錢。
可是現在,他每天都在想如此渺小不起眼的自己,到底有什麼資本和資格留在這個地方。
「你去學一門手藝,干點啥都比回來強。」
村長的話突然點醒了湯穢。
「俺學手藝?」
「你齊叔家那老二,在鎮上學修車,現在不也幹得可好了。」村長說,「你看城裡大,人又多,但是掙錢的活檔也多,只要你能吃苦又認真,都能安個家。」
掛了電話之後,湯穢抱著貓在沙發上睡著了,醒來已經是中午,他給自己做了碗餛飩,吃飯時看著飄向的餛飩,突然想起之前索宥桉跟楊叔都誇過他做菜好吃,他自己也挺喜歡做菜更喜歡看別人吃自己做的菜,要不以後當個廚師呢?
湯穢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開了餐館走上人生巔峰的樣子。
他吃著餛飩笑了起來,掏出手機,給索宥桉發了個消息:俺知道俺在這兒幹啥了!
索宥桉正在開會,聽著成赫名跟那該死的李姓副總因為一個項目爭執得面紅耳赤。
他最煩的就是這個李副總,三十出頭,靠著家裡有背景有資源,做了些大項目,又沾了自己爹的光,竟然當上了市場部的副總。
他憑什麼?
索宥桉最煩裝逼的人。
此時這個裝逼的李副總信心滿滿地說要拿下某個項目,成赫名覺得風險太大,萬一出問題,對現在這種情況的公司來說會是重重的一擊。
「原來成總這麼沒有魄力,看來我之前對您有誤解啊。」李副總陰陽怪氣。
「這不是我個人是否有魄力的問題。當下索總還沒回歸,公司人心惶惶,外部虎視眈眈,這個項目看似是塊肥肉,但風險評估之後可以看出,爆雷的可能性非常大,我不希望公司在這個時候冒這個險。」
李副總撇撇嘴,把話頭丟給了腦瓜子生疼的索宥桉:「小索總怎麼看呢?」
索宥桉被他一句話拽回了魂,故作姿態地揉了揉眉心,仿佛真的在用腦子思考:「這個項目……再評估看看吧。不要急於求成。」
成赫名鬆了口氣,看向對面的李副總。
李副總瞬間黑了臉:「既然小索總都這麼說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收拾了面前的資料,一點面子不給,直接離開了會議室。
「……會還沒開完呢!」索宥桉煩死了,在心裡把這人殺了一百遍。
他覺得再繼續這麼下去,不到三十歲他就得長白頭髮。
煩得要死想罵人的索宥桉掃了一眼手機,原本只是想看看時間,卻沒想到看見了湯穢半個多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俺知道俺在這兒幹啥了!】
他笑得春風得意,看著這會兒又回來的李副總都沒那麼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