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穢在椅子上坐下,端正得像個第一天上學的小學生。
索重山終於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人,他有點想不明白,兒子怎麼突然變成了個同性戀。
當然了,也有可能不是突然的,只是他之前不知道。
「你們倆談上戀愛了?」索重山是個商人,不喜歡拐彎抹角。
他過分直接的問話讓湯穢又吃了一驚——這家風還真開放哎。
事實上並不是家風真的有多開放,只是因為在今天之前,索重山已經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
自己的兒子他自己是了解的,無論是談同性戀愛還是別的什麼事,決定了,別人再怎麼反對也都沒用。
都是從小慣的。
過去的八個月里,索重山從老楊那裡斷斷續續了解到兒子跟這個叫湯穢的農村青年之間的事,不理解,但也只能尊重,畢竟他也不希望自己兒子真因為失個戀就精神錯亂。
都是年輕過的,都知道愛情這事兒來了就沒什麼道理。
索重山沒打算棒打鴛鴦,因為他很清楚,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
他不指望兒子成龍成鳳,但他希望孩子過得快樂幸福。
跟誰過不是過呢,找個自己喜歡的,看著順眼的,至少能長命。
不過,心裡這麼想,索重山嘴上可沒打算立刻這麼說。作為家長,該把的關他還是要把的。
他拿出索總的威嚴來,故意用審視的目光看向湯穢。
「你叫什麼來著?」
「俺叫湯穢。」湯穢停頓了一下,直接說,「小米湯的湯,禾苗歲歲平安的穢。」
索重山笑了:「禾苗歲歲平安?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個字兒念穢?」
「俺寫給你。」湯穢起身,試探著問,「俺可以寫嗎?」
「行,寫。」索重山覺得他還挺逗的,怎麼不怯場了呢?
他拿了紙筆給湯穢。
之前在城裡那幾個月,湯穢整天抱著字典學習,有空的時候還會去書店,別的字不敢說,但名字他已經寫得很漂亮了。
湯穢一筆一划地寫下了這個字,對索重山笑了笑:「就是這個。」
索重山盯著看了幾秒:「你上過學嗎?」
湯穢明白他的意思:「俺家裡條件不好,就念了兩年。」
索重山無語了,愈發覺得他兒子是個天才,竟然能挖到這麼個人來搞對象。
「你確定你認識這個字?」
湯穢對他笑笑:「俺可以管你叫索叔嗎?」
聽起來有點土,但是……「嗯,叫吧。」
「索叔,俺其實知道這個字兒的意思,髒東西俺知道。」湯穢說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沒有尷尬或是羞恥,他很坦然,「俺爸媽可能都不想讓俺出生,才覺得俺是個髒東西,但是俺遇見了給俺名字重新定義的人。俺覺得這新的解釋挺好的。」
索重山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你說這人,該不會是索宥桉吧?」
「就是他呢。」湯穢的笑容裡帶上了一點羞赧,這是平時的他不會露出來的表情。
可能是因為對方是索宥桉的爸爸,在人家面前說這樣的話有點不好意思。湯穢撓了撓頭說:「他可好了,俺跟他剛認識那會兒,他就跟俺說這個字兒是禾苗歲歲平安的意思,他怕俺傷心。」
索重山不敢相信,他兒子竟然真的會對真實的人類如此體貼入微。
好像之前的疑問都不需要再問了,這麼一件小事已經足夠向索重山證明,他兒子是認真的。
那麼……
「你喜歡他嗎?」索重山問,「不是當朋友當兄弟的喜歡。」
他看著眼前的人:「作為一個父親,我必須要確認,你沒有在戲弄他的感情。我希望你能直接一點,回答我。」
第102章
問題拋到了湯穢的面前,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砰砰跳得極快。
要怎麼回答呢?
直接一點,喜歡或者不。
湯穢想讓自己的回覆鄭重其事一些,可說得太多又怕看起來是欲蓋彌彰。
索重山耐著性子等著,不催,也不急著結束這場談話。
書房裡很安靜,湯穢甚至覺得自己能聽見眨眼的聲音。
不知道這樣僵持了多久,湯穢終於抬起頭來看向了坐在對面的索重山。
他說了句什麼,對面的人沒什麼表情,之後起身,先一步離開了書房。
湯穢下樓的時候發現只有索宥桉抱著貓等在客廳,索重山跟老楊都不見了蹤影。
「怎麼樣?他沒欺負你吧?」一看見湯穢,索宥桉立刻丟開了懷裡的貓,但幾乎同時,他跟貓都跑向了湯穢。
湯穢先抱住了貓——畢竟,貓比索宥桉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