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地考完一上午的試,午睡的時候梁初楹小憩了一下,下午稍稍恢復了一點精神,但是上午的考試幾乎都考砸了,晚自習對了兩科答案,選擇題都只有剛剛過半的正確率。
如她所料,月考結束以後,班主任單獨把她找到了辦公室,桌子上擱著她的答題卡,語文背面的作文空下一大片,數學最基本的四則運算也都頻頻出錯,好幾個大題因為她看錯題設,直接得了零分。
梁初楹低著頭,短髮的發尾直直往下垂,兩手交叉鞭在背後,做著一副最乖最知錯的樣子。
班主任說:「你最近到底在想什麼?」
她沉默良久,啟了啟唇,只是低低說了一個「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班主任把她的兩張答題卡折好,塞在她懷裡,「你最對不起的是你奶奶,你要想想自己的家庭條件,不讀書,你拿什麼養你奶奶?」
一瞬間,梁初楹鞭在背後的兩隻手倏然握緊,她眼睫抖了幾下,悶聲答:
「嗯。」
「不會有下次了。」
回去的路上,梁初楹路過貼在牆上的公告欄,新一輪的年級排名出來了,她的名次掉下好多。
眾多人圍在布告欄邊上,推搡、笑罵,談論著這次誰誰誰超過了誰誰誰,又或者是誰誰誰穩在了第一名。
下午自習課的時候,班上開了成績總結會,胡玉婷見她的精神狀態不太好,以為是被這次的成績給打擊到了,還專門靠過來,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小聲跟她說悄悄話:「沒關係的,月考也不是很重要,你的成績一直那麼好,下次能發揮出正常水平的。」
梁初楹停了寫作業的筆,偏過頭來,很真誠地朝她笑笑,「我沒事的,不是很難過。」
話音剛落,班主任宣布周末要開家長會,梁初楹微笑的表情一瞬間凝滯住了。
初中的時候經常開家長會,都是阿婆去,次次都是挨批評。老師批評她,說她三天兩頭跟人打起來,不像個女孩;班上的同學私底下叫她大姐大,說她一定跟街上的那些混子流氓有關係。
她冷漠地聽著,卻在看見阿婆臉上的窘迫後覺得無措。
金友媛沒去上學的那幾年、「他」死後的那幾年,阿婆彎了好多次腰,跟形形色色的人道歉,然後回頭對她笑笑,說:
「囡囡,今晚要不要吃餃子?」
她真的不想要阿婆再對老師彎腰道歉了。
梁初楹覺得自己可能不受老天垂憐,就這一次考砸了,卻趕上了開家長會。
當天色開始變沉,學校放了一下午的調休假,教學樓里的學生陸陸續續離開,樓底的吵鬧聲聚成一片。
梁初楹攥了攥背包肩帶,打車去了舅舅的拳館。
無論旺季還是淡季,舅舅家的拳館好像就沒有生意好的時候。
梁初楹看了眼大廳掛著的沙袋和散落在地面上的拳套,還有幾分懷念自己以前在這兒學拳擊的日子,那個時候沒買適合她的拳套,她都是赤手空拳打沙袋,經常會練到手指關節處被磨破,纏了滿滿兩手的繃帶。
舅舅挑了她一眼,還有點震驚:「放假了?你來我這兒的事兒跟阿婆說了沒啊?」
「我不會待很久。」梁初楹頂了頂腳尖,沉吟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周六要開家長會,舅舅你……能不能去一次?」
拳館大門的合頁有點壞了,松得不行,鉗不住門,於是那個玻璃門就一直開開合合的,吱吱呀呀地響。
梁初楹用指甲摳了摳書包帶子,低了頭盯地板上的磚縫。去年八月到現在,一年多的時間,三個月的身孕……他們結婚也才兩年不到的時間,他跟別人竟然出軌了一年。
而她竟然一直都被瞞在鼓裡……
像個傻子一樣,竟然還覺得他們的感情永遠都不會變質。
之後余佳發過來的消息,梁初楹已經看不清了。
視線變得模糊,她的胃裡又再次湧起了一股酸水,梁初楹連忙起身跑去了洗漱間。
可她這幾天實在沒什麼胃口,每天只能吃得下一點東西,此時乾嘔了幾聲也只是吐出一點酸水來。
外面手機鈴聲響了很久。
梁初楹漱完嘴,又看了會鏡子裡臉色蒼白的自己,才走出去。
來電人是余佳。
梁初楹知道她是看她一直不回消息,擔心她出事,才會特地打電話過來問。
「餵。」梁初楹也是出聲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啞。
顯然。
對面的余佳也感受到了。
她安靜了一會,才輕聲問道:「還好嗎?如果你需要的話,我現在可以過來陪你。」
梁初楹跟余佳幾次見面,都能感覺出她有些游離於眾人之外,並不是一個熱情的人。
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梁初楹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關心和擔心。
這是一個外冷內熱的姑娘,梁初楹心裡如此想道。
只是她現在實在沒什麼心情見人。
早上才婉拒了楊荔的陪伴。
現在,她也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想,之後該怎麼辦?
「我沒事,還要感謝你,為我找到這些。」梁初楹溫聲婉拒了她,又和她說,「如果之後真的有需要,我會聯繫你。」
余佳也沒堅持。
她並不是一個愛多管閒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