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人也注意到了她手機射出來的光,垃圾堆不再發出響聲,梁初楹很楹楚地看見一個男人的頭從一眾黑色垃圾袋裡抬起來。
剃著光頭,長得就是不太和善的樣子,上半身還光著。
被他壓著的女人喉嚨里哽咽地哭著,梁初楹的手一下子鬆了勁兒,手機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她掌心開始出汗,耳邊卻聽見梁聿壓的很低的聲音:「手機撿起來,報警。」
梁初楹重重咽了下口水,顫顫巍巍地蹲下去撿手機,卻猝不及防聽見那邊的男人用粗噶的嗓音警告:「兩個小娃別逞英雄。」
他半提著褲子,用來遮擋的垃圾袋突然倒了下去,梁初楹抬頭,看見他扯著嘴笑,很噁心,手上的動作還沒停,左手擒著那女人,右手已經探進她的上衣里。
女人的嘴被膠布貼住了,頭髮凌亂,眼睛都快哭腫了。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梁聿已經蹙著眉往前邁了幾大步,他抄起旁邊的垃圾桶,直接往那男人的頭上砸。
梁初楹也沒閒著,立馬報警,男人可能是注意到她的動作,連忙爬起來往梁初楹這邊跑,梁聿砸了個空。
梁聿撿起地上的外套,扯開了,追上男人,用外套扣住他喉嚨,把人往後面帶,他使了挺大的勁兒,男人被勒得咳了幾聲。
場面很混亂,垃圾袋散落一地,有的還破了,惡臭的氣味開始散開,黑沉沉的小巷子裡,梁初楹手抖如篩,聽見梁聿喊了她一聲:「往遠點躲。」
她連忙站起身來,轉了個身,然後往旁邊的住戶那邊跑去,拍人家的門,想叫點人過來。
一連串的住戶被她吵醒,梁初楹嗓子很澀,眼底也澀,聲音聽起來都快哭了,「那邊有壞人跟我朋友打起來了,拜託幫幫忙。」
她拉了幾個人出來,扭頭就看見那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束縛,從地上撈了個鐵鍬,往梁聿身上砸。
梁聿下意識抬起手去擋,鐵鍬頭部砸在他手腕,刮出好長一道口子。
梁初楹眼睜睜看著他的手腕開始流血,滴在地上,她快急哭了,對後面的好心人大喊:「求求了,快點可以嗎?」
幾個男人拿著傢伙衝上去,那個光頭男見事情不妙拔腿就想跑,被人追上,摁在地上,用麻繩綁住手和腿。
梁初楹跌跌撞撞地跑上去,翻過梁聿的手腕看了看,在舊傷上,又斜著咧了個新的豁口。
她沒見過這樣的場面,眼淚直接掉在他手心,梁熱的,一連串的。
梁聿抬起另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她腦門,聲音聽起來就沒勁兒:「去醫院。」
她點頭,端著他的胳膊,想攔輛出租。
但這塊兒人流量本就不多,再加上時間比較晚,沒什麼人跑車,她半天攔不著一輛。
巷子裡的居民把受害的女人安置好後,出來個人大聲問他們:「我看見兄弟受傷了,我家有送貨的麵包車,上來,我送你們去醫院。」
梁初楹連忙點頭,扯著梁聿就跟上人家。
麵包車裡有股汽油味兒,梁初楹怕他聞不慣,就開了車窗通風。這車車速挺快,風卷著地上的塵土往裡刮,梁聿本來就還感著冒,忍不住咳嗽起來。
她反應過來,又小心地把車窗往上拉了點兒。
頭頂傳來一聲嘆息,梁聿的嗓子發啞:「怎麼老是哭?」
車窗外只有片片綠化帶和路燈,風從車窗露的縫隙里鑽進來,在她耳邊呼嘯,梁初楹揉了揉眼睛,說話還斷斷續續的:「這看起來就疼,手腕被割會死人的!」
梁聿突然有點想笑,他長睫垂下,聲音輕緩:「疼的不是你,會死的也不是你,你那麼著急幹嘛?」
這句話說得真是奇怪,好像完全把兩個人撇成陌生人,生和死都毫不相干。
梁初楹被他說得有點惱,她重重皺眉,「可是我把你當朋友,當然會關心你,會怕你疼。你這個問題真奇怪。」
梁聿低眸看著她,小姑娘逆著光,頭髮絲被風吹得狂舞,神色卻很嚴肅。
手腕還被她捏著,梁初楹的手很暖和,梁熱感從他手腕逐漸蔓延到嘴角,他笑了,卻只答了聲「哦」。
她想楹楚什麼,抿了會兒嘴,又向梁聿提問:「你是不是從來沒把我當過朋友。」
梁聿瞭了她一眼,視線會著火一樣,他漆黑的眼染了光,沒正面回答她的話,只是說:「那我三番五次救你,是為了什麼?」
梁初楹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梁聿不缺錢,而且長得也比她好看,自己身上也沒什麼對他有好處的東西,如果不是情誼使然,他沒理由對她這麼好。
當然,她對梁聿也不差呀。
她把身子坐正,手上還很小心地捧著他的手腕,悶著聲音妥協:「好吧。」
說完梁初楹又俯身仔細觀察他的傷口,梁聿察覺到什麼,下意識想縮回手,卻被梁初楹摁住。
她沒好氣,「你幹嘛呀?別亂動,還沒止住血呢。」
梁聿喉結滾動一下,很輕地蹙了眉,然後扭頭看著窗外,嘴角繃得很緊。
算了,他近乎放棄地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她看見了。
已經,沒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