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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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欣然抬眸望向陳勉。
分開多久了?
七年,還是八年?
黑霧籠罩夜色,陳勉雙眼裡有疏離與譏諷,甚至還有淡淡的防備,唯獨沒有久別重逢的歡欣。
捕捉到這點,她的保護層驟然變厚。
她輕輕撣菸灰:「謝謝提醒,明天就看。」
陳勉淡然:「幫你掛號?」
「不用。」成欣然按滅菸頭,丟進集煙器。
她抬眸與他對視:「我要叫車了。」
陳勉目光卻落到無窮無盡的車海,語氣中夾著一絲揶揄,「你確定現在叫得到?」
突然心生煩悶。
看什麼都煩,看到面前的人更煩,她轉身緘默不語,拿陳勉當空氣。
背後的人突然輕笑了聲,低不可聞。
捱了一會兒,成欣然微微轉身,才發現背後早已沒有人影。往遠點眺過去,那人已經行走至三院大門口,整個身影逐漸被夜霧淹沒。
突然,他似有所感地回頭,成欣然趕緊背過身去,挺直脊背。
一切如常。
只是回身的瞬間,成欣然情緒倏然有了恍惚和閃爍。
原來,他還是學醫了啊。
成欣然到家已經七點多了,區區一條學院路,堵了快半個小時。
家裡沒亮燈,室友葉棠的大肥橘輕盈跳上鞋架,沖她喵了一嗓子。成欣然撓撓肥橘的下巴,踢了鞋子,走進客廳,四仰八叉仰躺在沙發上。
不一會兒,葉棠的屋裡傳來嗯嗯啊啊不可描述的低吟聲,間或伴隨著肉體相撞粗鈍的啪啪聲。
成欣然猛地僵直身體,朝著葉棠的房間無奈一撇。
她可沒有聽牆角的愛好,於是故意將鑰匙扔在茶几上,發出錚鏘的一聲,提醒他們,家裡還有別的活人。
起身回自已房間。
沒一會兒,葉棠來敲她房門:「抱歉啦欣然,我以為你晚上不在家吃。」
葉棠是成欣然大學的另一個室友。
她是學攝影的,上學的時候是說話溫溫糯糯的小乖乖,畢業後發現自已什麼活都接不到,經人點撥後忽然醒悟,轉頭就給自已紋了兩扇大花臂。
別說,自從有了花臂,接活兒的頻率比之前高不少。
畢業後成欣然兜里沒錢,葉棠兜里也沒錢,於是一拍即合,一塊到學校後門的北影小區合租。
這幾年成欣然天南地北的接活拍戲,在家的時間少。兩個女孩子商量後,決定讓葉棠的男朋友一起來住,剛好還能均攤房租。
葉棠和她男朋友高中時候就在一起,大學他們一起考來北京,男友在電影學院隔壁的北郵讀研,已經接了大廠offer,掙的那些錢全都上供一樣給葉棠花。
成欣然每回在家,都會被他們的親密行為閃瞎狗眼。要不多年如一日的窮,她才不會獻祭一樣被夾在這對情侶之間。
葉棠穿著真絲吊帶睡裙,兩臂的文身上下貫穿,確實自帶股氣勢。
她問成欣然:「你片子怎麼樣?後面的錢找到了嗎?」
成欣然年前剛拍完自已導演生涯的處女作《在春天》,只可惜運氣不好,後期還差點錢。
錢錢錢,哪裡都是錢,沒有錢一幀電影都拍不了。
一提這事成欣然也愁。
她說:「還沒找到。」
葉棠問:「ethen不幫你一塊找?」
ethen是成欣然名義上的合伙人,實際上的壓榨人。成欣然現在不想提他,隨口說:「我自已先攢著看看。」
最好能快點,趕上年底平遙電影節投片。
葉棠拍她肩膀,「我要是能再接到那種干一兩天會場的活兒,就拉上你一起。」
「嗯,謝謝葉子。」她點頭道謝。
電影學院的學生們大多非富即貴,至少也是中產以上,成欣然在這其中算是獨一份。
沒有父母和家庭作為後盾,一切都靠自已扛。很長時間以來,她都勤勉努力,姿態低到塵埃里,卻獨獨少了學藝術的那種鬆弛感。
鬆弛感靠錢來堆,沒錢的時候就只剩下緊迫感。
比如現在,累死累活拍出來的片子沒錢做後期,遇到個巨摳的製片人不肯加預算。她只能四處接活兒,拍拍GG,做做b組導演,給馬上藝考的孩子補補習。
甚至,不得不出賣自已,冒充男演員的小嬌夫的女朋友。
真夠繞的,哎。
成欣然忙到現在沒吃晚飯,廚房裡有前一天葉棠從酒局裡打包回來的薑母鴨,她回了回鍋,給那倆人留了一份,剩下的自已端回屋解決掉。
坐在工作檯前,她在微信聯繫人的列表里刷來刷去,除去ethen,沒有丁點兒跟中學時代有關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