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勉卻被這樣一句話激得鼻酸。
現在的成欣然第一時間會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無論在此之前他們有沒有鬧彆扭。
他突然體會到剛剛陳郁森對他說的:成欣然這個人說話和做事不對等,如果她做了五分,那麼她只會說三分。她永遠有保留,那是她保護自已的方式。你弄不清這點,就別耽誤人家。
而他誤解了這種方式。
從前他們在一起的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低頭,他在道歉,他心甘情願地選擇遷就。但現在幾乎每一次,都是她在主動向他貼近。
傷口需要不停的潰破再痊癒,才會形成堅固的瘢痕。
這些年她到底經歷了多少,才會讓她放下自已過去尖銳的情緒去共情別人。
他真是個相當失敗的男朋友,從過去到現在都是的。
必須要承認,陳勉無比介意過去,他一直都很計較。他時常回溯,再從過去她的言行舉止中摳出細枝末節來對應現在。他在意自已的吶喊有沒有回應,卻忽略了她已經在盡力地更正自已表達情感的方式。
他低緩開口說道:「對不起。」
情緒上涌,他將她整個人拉向自已,密實地圈在懷裡。他喉頭顫動,強忍住眼淚,「我真的很抱歉。」
對不起什麼?
成欣然弄不懂他,沒來殺青宴確實應該抱歉,但這個抱歉未免也有點太悲壯了?
她輕拍他的肩,配合說:「沒什麼的。」
但她實在很珍惜陳勉難得低頭的瞬間。她放開他,認真的想了想,很坦誠的說:「不過你今天沒有來殺青宴,我確實也有點不開心的。今天他們所有人都問我為什麼陳醫生沒來?我只能說我也不知道你去哪了。」
「袁導和孫主任他們今天一起誇了我很多,還有ethen,這個人幾乎從來不會對我講好話。但他們對我說的那些表揚的話,我也想讓你聽到。」
成欣然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他。
單獨撐起一個劇組的壓力大到難以言說,場面話雖然懸浮,但我也想讓你聽到,認可我,對我說你幹得不錯。
成欣然想要的不多,僅此而已。
陳勉點頭,又一次抱住她,聲音哽咽:「是我的錯,我沒能過來。」
成欣然覺得脖根處有點滴的濕意,這樣的道歉真的太過鄭重了。她騰出一隻手去包里翻紙巾,陳勉突然出聲:「以後我都不會再這樣了。」
成欣然感覺到他似乎承託了別的情緒,她微微施力,想推開他看看他的表情,卻被陳勉擁得更緊。
「我愛你,成欣然。」
成欣然動作一頓,以為自已聽錯了。
卻聽到他繼續說:「承認也沒什麼丟臉的。我沒向任何人表露過,當初學醫是因為你,選專業也是因為你。即便你不知道,有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但或許總有一天,你能在這個領域專家的名單上看到陳勉這個名字,能想起我曾經也為你做出過努力。」
在這樣的夜裡,陳勉的意志在她面前沉淪。
「我……」
似乎是太久沒有表明過心意,陳勉感覺受到自已用詞的匱乏,他緩緩吐口氣,語氣異常堅定,「雖然不知道這次會是多久,但我想跟你說,請你允許我照顧你,我會一直對你好。」
夜越黑,星辰越閃耀。
成欣然的心像窗外的樹梢,無聲地簌簌搖動。
發熱的面頰埋在他的肩頭,她覺得自已的眼眶也有些悶脹的潮意,陳勉的告白像是將自已的內心世界展露給她。
坦誠真的很難,成年人的世界裡,先坦誠的那個人永遠承擔著被先背刺的風險。
成欣然這次不會再放任他的不安,她輕輕摸他的發梢,語氣低柔,「這次會很久的,真的。」
久到似乎能去嘗試觸碰他學生時代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個「永遠」。
她說:「因為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很幸福。」
是將舊時記憶從體內拔除的銳痛,是每一個獨自堅持的瞬間,是在成長路上無數個奔走的日夜。
是將彼此年少的遺憾,化作年復一年的努力中。
人真的很渺小,渺小到只能隨著時代的洪波遊蕩。人又真的很偉大,偉大到能夠將情感的多元宇宙納入懷抱中。
陳勉動容,他低低地說了句我真的好愛你,手掌來到她的頸側,在她脖根輕柔落下一個吻。
在長久的擁抱中,成欣然逐漸回神,她問:「今天你怎麼突然跟我說這些?」
不來她的殺青宴,又跑過來跟她一直表白。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是不是ethen跟你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