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陸棠看著他,眉梢微挑,嘴角掛著一絲藏不住的期待,「是不是挺不錯?」
顧長淵指腹緩緩摩挲著弩身,觸及那一處處帶著她印記的稜角,半晌,才低聲道:「……多謝。」
他們之間出現了罕見的沉默。
自那天之後,顧長淵練得更狠了,幾近瘋狂。
他一刻不停地訓練——練腿,練右手,練習用弩,控弦、扳機、瞄準……即便深夜,他仍坐在燈下翻閱一本本醫書,逐頁查找神經損傷的治療方法,試圖找到任何哪怕渺茫的恢復可能。
秦戈看著他這樣,不止一次張口,終究還是咽了下去。他知道,那晚之後,少主已經變了。他的沉默不再是冷靜,而是一種幾近偏執的執拗。他越是什麼都不肯說,越是抗拒接受自己的「無能」。
所以秦戈也不再勸。他默默地給他換藥,清洗血污,修補破損的護具,調整支架的角度,儘可能避免他再度受傷。
可即便如此,過度訓練終究不可避免地帶來了傷害——顧長淵右腿的燙傷尚未痊癒,反覆的練站練走,讓支架磨穿了最初的結痂。原本將愈的創口反覆撕裂,膝下滲出鮮血,浸透乾淨的繃帶,連夜裡都隱隱發熱。
可是顧長淵只覺得,他沒有時間休息,也無法休息。他必須變得更強,必須讓自己再度掌控一切。
哪怕這條路再遠,再苦,他也絕不能停下。
第19章 高燒 他輕聲說「我殘廢了」,像是承認……
顧長淵的傷口感染來勢洶洶,高熱不退,整個人卻像是陷入了一種近乎瘋狂的執念之中。
他仍舊要練,練右手,練右腿,練站,練走。
他的臉頰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乾裂,卻不說話,也不休息,只是周而復始的機械的重複著那些熟悉的動作。膝側與踝骨已被支架磨破,皮肉紅腫,血絲與膿水混合在一起,纏著的繃帶已經不知被染紅了幾層,藥膏在高熱下逐漸失效,皮膚下浮起大片不正常的潮紅,像是暗火翻湧,灼燒他的身體。可他像是根本感覺不到,只是低喘著,一次次將右腿重新塞進支架,拉緊綁帶,動作粗重得帶出隱隱的骨響。
右腿沉重得像灌了鉛。每一次起身都在逼近崩潰的邊緣,站立未穩,右膝便劇烈抽搐起來,深入骨髓的鈍痛隨即炸開,仿佛有一根鐵釘在慢慢嵌進骨縫裡,刺得他眼前一黑。可他仍舊不肯停,額上冷汗涔涔,氣息粗重如拉風箱,他依舊咬牙撐著——要站直,要邁出下一步。
秦戈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幾次想上前都被他推開:「少主,你再這樣下去,傷口會惡化的……」
「滾出去。」 顧長淵聲線沙啞,卻帶著沉沉的煩躁與冷意。
他再次抓緊扶手,左臂青筋暴起,想撐著自己站起來,可左腿早已脫力,右腿更是連最基本的平衡都無法維持。他拼盡力氣,最後仍然雙膝一軟,身形搖晃了一下,沉重地跌回座椅。顧長淵劇烈地喘著氣,肩膀也跟著微微顫抖,汗水從鬢角一路而下,打濕了中衣。高燒幾乎燒壞了他的意識,他的世界昏沉迷濛,仿佛只剩下一個念頭——哪怕再往前挪動半步,也好。
砰的一聲,門被人猛地推開。
「你到底在幹什麼?!」 陸棠的聲音冷得像是冬夜的寒風,她眼底燃著怒火,快步跨進屋中。眼神一掃,先落在他膝上的傷口,再掃向他那隻顫抖不止的左手指尖,神色驟冷,不帶一絲猶豫,直接將他整個人打橫抱起,硬生生按回床上。
「陸棠!」 顧長淵怒聲喝止,語調猛然拔高,帶著憤怒和羞惱,掙扎著要起身。
可她壓根沒理他,一邊壓住他肩膀,一邊乾脆利落地卸掉了他身上所有的支架,最後伸手一扯,將那根懸掛在床邊、他賴以起身的繩梯也一併拆了下來,扔在一旁。
「你別想再起來。」 她站在床邊,直視著他,眉目冷峻,像是一道不允許抗拒的命令,「秦叔攔不住你,我今天就坐在你屋裡辦公。你給我躺著,哪兒也別想去。」
房間裡氣氛緊繃得可怕。
顧長淵臉色陰沉到了極點,胸膛劇烈起伏,呼吸粗重。他死死盯著陸棠,眼神凌厲如刃,嗓音冷得幾乎能結冰:「你憑什麼管我?」
「憑我是你的朋友。」 陸棠不閃不避,雙手抱臂,字字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