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更貼近了一些,指節扣在他肩上,唇瓣在溫熱氣息中緩慢輾轉。他微微仰頭,唇角含笑,回應得克制卻繾綣。兩年的思念、壓抑、不安與克制,在這一刻靜靜流動,於唇齒間一點點消融。
唇間輕輕分開時,他們額頭相抵,呼吸交錯,眼神貼得很近。
顧長淵沒有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也沒有說一句「我想你了」。他只是看著她,眼中是隱隱笑意,喉間低低地喚了一聲:「陸棠。」
她也沒有答話,只是看著他,眼神極輕的一顫。然後低頭,再次吻住他。
這一次更深,更急,也更篤定。她吻得沒有章法,卻情緒洶湧,像是要將所有積攢的思念都傾注進去,將這兩年未說出口的牽掛、想念、愧疚、渴望,一點點補回來。她的指尖沒入他發間,反覆確認他此刻真真切切就在眼前。
而他,一動不動,溫柔而堅定地接住了她全部的靠近。他微仰著頭,任由她一點點壓上來,手落在她背上,緩慢收緊,掌心的溫度沉穩而安然,如舊年深巷裡一盞不滅的燈,替她照著歸途,只有眼尾悄悄紅了一分。
良久,唇才分離。他們仍舊額頭相抵,呼吸交錯,彼此之間,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溫度與重量。
窗外風聲停了,火光溫潤,歲月也像是在這一刻停了腳步。
這場久別仿佛從未存在過,又仿佛早已悄悄被時間抹平。他們還是彼此最熟悉的模樣,還總能在語盡之處碰上心意:「我們成親吧。」
第56章 「委屈你了。」「哪來的委屈……
這晚, 他們定了成親的主意。
只是到真正落實,又有許多安排等著去做。要同燕北川商議,親近的舊人要知會, 歲月雖亂,儀節總還是要顧一顧。
而時局不等人。寒衣祭後,陸棠只在山中停了十日。她一邊安排霍雲退下後的諸事交接, 一邊著手籌建新兵營, 召集各地臨時徵調的丁口重新登記,分營建冊、編隊訓練。手裡的公事一樁接一樁, 幾乎沒有什麼喘息的空隙。
等一切暫告一段落,陸棠便再次披甲離山, 奔赴前線。那天她離開得很早,山中天光尚未放亮, 雲層壓得極低,霜重草寒,馬蹄踏過地面時留下片片濕痕。她沒驚動旁人,也未叫醒顧長淵, 只在他床頭留了一封親筆書信。言辭一如她其人,寥寥數語,乾淨利落, 卻末尾添了句——「長淵, 我先走一步。等我回來, 我們把喜事補上。」
此後又是長久的分別。
陸棠作為極其少見的女性將領,她的身影不止是留在戰場, 更深深刻進了無數人的心中。她行軍作戰,從不遲疑退讓,調令如流, 雷厲風行。而這樣一個鐵血人物,卻又天生帶著一點與眾不同的柔光——那是從容、果決之下,不經意流露的溫潤鋒芒。英氣與柔軟並存的氣質,令她於群雄之間,獨樹一幟,別具一格。
她舉止清爽利落,言語簡練,眼神卻乾淨澄明。她可以在朝堂上斬釘截鐵、言出如令,也可以在戰後為傷兵分湯遞藥,整理盔甲。她的手腕纖細,卻能出刀定乾坤,戰時以一當十。她披甲時是利刃,是壁壘;卸甲而立時,又眉眼如水,沉靜安然,行動坐臥之間自有一分不容直視的風采,如雪中刀光,凌冽動人。
她無畏,強大,風華絕代,追慕者自然也不在少數。可她從不迴避,也從不猶疑,只清晰而堅定地,讓所有人都知曉:她的心,早已有歸屬。
她從不避諱談及顧長淵的名字,甚至在軍中議事時,常常以他的判斷為例,引其策略,援其布局。言語間既是信任,亦有毫無掩飾的驕傲。有人盛讚她是戰場上的無雙將星,她卻淡淡一笑:「名師出高徒罷了。」
每一次戰後歸營,她總會在一眾戰利品中精挑細選,擇出最合他心意的那件,包裹妥當,親手交給信使,一路快馬加鞭送回十里長山。
而在難得的休整時,她常常獨坐在軍帳之中,鋪陳筆墨,將所見所聞一一寫給那個遠在千里之外的人。她的字一向寫得隨意,有時寫著寫著想起別事,便忽然頓住,又重新來過,信紙上墨痕重疊,層層塗改,卻又字字真切、句句有情,每一頁都如同是她本人的延伸——凌厲、坦率,又藏不住柔軟的真誠。
她寫她夜裡夢見他,醒來時枕邊只剩微涼;寫戰後歸營,抬頭看見月色,忽然想起十里長山的夜風,憶起他低眉垂眼的模樣;她也寫軍中的大將們曾有人向她示好,她如何一笑置之,卻又讓所有人都清楚——她早已心有所屬,從無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