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集笑著搖搖頭:「哪裡看夠。若是老家也能有這種山水,咱們大晉朝的百姓,定然都安居樂業吧。」
陸集生在北方,從小長在京城,見多了北方粗獷荒涼的景象,這次聽家中長輩吩咐跟著范大人出來長見識,真是愛極了清溪村這樣清麗秀美的小村子。
陸安搖搖頭,這話說得也不全對。西南三省全是這種氣候,當地百姓大多也是窮的。
繳稅,養活一家老小,家中婚喪嫁娶,全指著種地所得的那點糧食。種地優勢看老天爺吃飯,不敢說旱澇保收的話,難著呢。
陸集小聲道:「多山有多山的好處,田地被山水分割成小塊,無法集中,當地豪族占也占不了多少。」
他們跟著范大人從京城一路南下,到江南巡視後,這才坐船來劍南道。逆流西行,江南河流湖泊兩岸肥沃的平原上,豪族一占就一大片地,普通百姓被擠得只能去當佃農。
陸安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叫那些人等著吧,皇上早晚有一日會把那些地從豪族手中摳出來。
那些人若是不怕死,就拿脖子來試試朝廷的刀利不利吧。
說話間到了田邊,田知府認出正在打稻子的賀文嘉,他贊道:「文嘉不錯,家來還會幫著收稻子,府學內你的同窗們只怕都比不上你。」
田知府常去府學,府學內的學子們都見慣了田知府,大家都對田知府都有幾分熟稔親近,賀文嘉丟開稻禾,沾了稀泥的手在身上蹭了蹭,笑道:「我打稻子是我自己的事,您可別回頭就叫府學內眾學子都去地里幹活兒,大家平日除了讀書還要奔走在各縣的縣學間,已經很勞累了。」
「好哇,看來你對去縣學交流很不滿啊。」
田知府語氣輕鬆,言笑晏晏,賀文嘉知道田知府沒真生氣,他道:「說不上不滿吧,去府內各地縣學走走也挺好,就是我們覺得,這樣三五日交流起不到什麼作用,還得有好先生教導。」
賀文嘉從小得孫先生教導,以前不知,到了府學內,跟黃有功朱潤玉他們來往得多了,他才知道孫先生教他的東西有多厲害。
黃有功出身尋常且不提,朱潤玉家中頗有資財,他家有銀子為他請名師教導,朱潤玉自己讀書也用功,可他在學識上依然不及有些憊懶的他。
賀文嘉說的話田知府當然知道,只是,這名師不是那般好請的。
真正會讀書會教書的先生,除了孫潯這樣的幾極個別人之外,大都集中在京城、江浙這樣的地方,哪裡會到偏遠的西南來。
就算那些大儒肯來,也很難留得下。
「府學的事先不說,今日本官是來看矮稻來了,你可知道這稻子?」
賀文嘉笑:「我就是個幹活的長工,這稻子怎麼種怎麼養的,您還得問我梅叔。」
田知府抬眉看了他一眼,又看到規規矩矩站在梅長湖身邊被丫頭簇擁著的小姑娘,頓時笑了起來。
他們兩人說話的功夫,范木秀已經脫了布鞋下田了,他親手從田裡拔出一棵稻禾,從根須開始察看,看根須的細密、長度,又看根莖的顏色、粗細,再看禾葉的寬窄、稻穗數目等。
仔仔細細又看又摸後,范木秀叫人拿他隨身帶著的小鋤頭來,又在田裡不同的位置挖了幾棵,把稻禾放到河水中洗淨,擺好放在地上,有護衛拿了根繩子過來,仔細量起來。
漁娘站在一旁看著范木秀他們幹活,漁娘有些驚訝,沒想到他做事竟然這般細緻。
梅長湖也瞧見了,田知府笑著跟他說:「范大人是干實事之人,否則,上面也不會派范大人為欽差巡視天下。」
從丈量天下田畝之事就可看出,皇上十分重農。大晉朝建立後,皇上提拔了許多有才能之人,范大人只是其中之一。
范大人忙活的時候,賀文嘉依然干他的活兒,木桶里的稻子裝滿了,趕緊盛出來騰空,他又繼續幹活。
陸安脫了鞋子跳進田裡:「這位小兄弟肯定累了,我幫你干一會兒吧。」
在岸上看了一會兒,陸安躍躍欲試,賀文嘉正想歇一會兒,於是愉快地把活兒交給他。
見弟弟下田了,陸集也脫了鞋,挽起褲腿下去幫忙。
剛才賀文嘉一個人埋頭幹活兒,現在陸集和陸安兄弟倆輪流幹活,兩人不嫌累,倒是越干越起勁。
賀文嘉上到岸邊,看著兩人笑,一身牛勁兒就該用到正處,好極好極。
漁娘給賀文嘉使眼色,賀文嘉自覺去河裡把手腳洗乾淨。
等賀文嘉回來,阿青送來一個竹筒,賀文嘉以為竹筒里裝的水,也不看,端起來就喝,喝了一口他嘗出來,甜滋滋的,這是銀耳湯。
賀文嘉左右看了看,不好叫旁邊的田知府聞著味兒,他往漁娘身邊挪了挪,小聲問:「你叫人燉的?」
漁娘嗯了聲,也小聲說:「別吭聲,自己偷偷喝吧。」
賀文嘉咧嘴笑,捧著竹筒,毫不客氣地幾口喝完了,豪邁地一抹嘴巴。
幹了半個時辰,手臂有些累的陸安站在田裡歇息,他哥去抱稻禾的時候,陸安跟他哥說:「那小子喝的肯定不是水。」
竹筒里若是水,那小子剛才仰頭喝的時候,水肯定倒出來了。
「餓了?」陸安胳膊肌肉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