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個月薛廣悄無聲息地從江蘇去了安徽,蔣雪村怕族中老人頑固,捨不得家中田地,特地請了假回徽州處理此事。
蔣家到底是大族,貪歸貪,這種要命的時候還是捨得下家財的,蔣家由蔣雪村祖父做主,主動獻了田產給朝廷,交給欽差薛廣分給無地的百姓。
家中隱戶也不敢留,盡數找好了由頭把人放出去充做流民,只當跟蔣家沒關係。
蔣雪村好不容易安頓好家中事情回京,結果一回京就得知她夫人跟大理寺左士丞家的小妾發生了口角,爭奪一支金簪時推搡,那小妾摔了一跤把肚子裡的孩子摔沒了。
這件事究其根本是大理寺卿左士丞家的小小妾嘴賤先生的事,他們家不占理,那位大人再寵愛小妾也不可能為了小妾參將雪村一本。
好麼,那位大人另闢蹊徑,換了個由頭,彈劾蔣家強占土地,拘禁民人、欺壓百姓。
若不是蔣家之事早已經辦好了,這次彈劾落到實處,蔣家被當作殺雞儆猴那隻雞,蔣家就徹底完了。
蔣雪村正欲低調做人時,這個節骨眼上跟人結了仇,蔣雪村身上那股世家公子的豪放氣質也收斂了。
家族對他的助力沒多少了,蔣雪村以後還得靠自己。
「賀大人,你的《數術大全》快修完了吧,到時候皇上肯定會問你想去哪兒當差,你心中可有想法?」
賀文嘉還沒想好呢,不過六部九卿之中他首選六部,六部之中他想去的主要是工部、戶部、吏部。
工部尚書是范江闊,自己人,在他手下日子自然好過。
戶部尚書姚大人,賀文嘉感覺姚大人對他頗為讚賞,不過戶部左侍郎是鄭匡,他們家跟鄭家有仇,還需再考慮考慮。
吏部麼,吏部尚書是陳方進。陳方進是世家頭子,王蒼又是他的侄女婿。賀文嘉跟王蒼的關係大家都知道,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賀文嘉都應該主動避嫌。
賀文嘉想來想去,還是去工部歷練比較靠譜。
蔣雪村道:「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如今皇上用我還算順手,這一兩年內,無論如何我不會主動離開翰林院。」
翰林乃天子近臣,只要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待著,過一兩年安徽的事了了,蔣家就穩下來了,他再謀出路也不遲。
「你的想法也是對的,我看你也不是官迷,在皇上跟前做點事,能護住家小就算不差了。」
誰不想當大官啊,這是他想就能成的嗎?對賀文嘉這句恭維蔣雪村笑不出來。
蔣雪村提起左士誠:「你可知他最近跟刑部左侍郎張太平走得近?」
賀文嘉瞥他一眼:「你還有空關注他?」
順手的事情罷了,他低調做人不代表他放下經營人脈。
蔣雪村小聲說:「聽說左士誠想去刑部。」
「馮亭和肖秀呢?」
「馮亭他爹在寶慶府當縣令,家中沒多少錢財,京城的日子他過不起,也不願意全家蜷縮在外城東水巷,大約三年滿了後他會申請外放吧。」
「肖秀麼,他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他這人脾性不好,嘴巴也不好,出身寒門又不願意低頭,當官沒什麼出路的,他雖然沒說過,我猜他估計想跟郭有德郭老大人一樣在翰林院待到致仕,得個老翰林的名聲,扶持扶持家中後輩。」
至於上一屆庶吉士鄧福興,他這一兩年先後交好左士誠、王蒼,後頭又更賀文嘉來往,屬於誰得聖寵他跟誰玩兒,可惜都看不上他。
鄧福興心氣兒高,不願意去六部衙門從主事干起,他若是不想在翰林院耗一輩子,大概率也是要外放的,畢竟他還年輕。
翰林院裡除了他們年輕一輩的,那些老翰林沒什麼可說的,不管是好高騖遠還是能力平庸,還是貪圖翰林虛名,他們這一輩子大概就是這樣了。
走不了,也離不開。
賀文嘉微微一笑,蔣雪村這人,在人際交往上確實有一手,把他放在翰林院真是屈才了,叫他去吏部,或是去鴻臚寺都挺適合。
蔣雪村嘆氣:「賀兄,咱們到底相識一場,同朝為官這麼久,我是什麼人你是知道的。你這人品性好,你登上高位我是服氣的。希望你離開翰林院後宏圖大展吧。」
「也不一定會離開翰林院。」
蔣雪村輕哼:「跟我還不肯說句實話?如今朝廷缺能用之人,你得聖心又有才能,還能不用你?」
蔣雪村有句話沒說出口,你家還有一位獨具一格的夫人呢,就衝著你夫人的本事,皇上都要高看他一眼。
輿圖啊,不僅是皇上重視,兵部那群當兵的,誰不是兩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