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安拍開他的手,俯身寫到:去翻舊帳。
景煦一頓,立刻仰頭把藥喝了,苦得皺起了眉頭,委屈道:「怎麼是苦的?」
棖銜水狠狠翻了個白眼,指著宓安道:「你又給他喝甜的?說了多少次藥做成甜的會影響藥效!」
宓安摸了張紙過來,提筆道:罵他,不要罵我。
棖銜水果然又指向景煦:「你也被他慣壞了?藥本來就是苦的!等天亮再喝一碗!」
他氣沖沖地走了,宓安捧著紙筆也跟了上去,留景煦獨自在屋裡滿懷惆悵。
「跟著我做什麼?」棖銜水給自己倒了杯茶,莫名其妙地看著宓安。
宓安拍了拍自己的腰,又指了指他的腰,伸出了手。
棖銜水裝傻:「看不懂。」
宓安只好埋頭寫字:國師拿我的掛飾做什麼?
棖銜水喝茶的手一頓,心道這小子真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機敏的有些過頭了。
見宓安還在看自己,棖銜水移開了視線:「挺好看的,歸我了。」
宓安寫到:這個雕的拙劣,國師缺掛飾的話我回頭再雕一個。
棖銜水道:「我就想要這個。」
宓安看他的眼神變得微妙起來,甚至後退了一步,棖銜水「啪」一聲把茶杯撂到桌上,沒好氣道:「你再給景煦雕一個不就成了?非要搶我的?」
宓安莫名其妙,明明是他把掛飾從自己身上順走的,怎麼變成「搶他的」了?
「你別太慣著他。」棖銜水將掛飾拿出來看了一眼,又好好收回了袖中,「反正這個是我的。」
宓安的眼神更微妙了,看著棖銜水張了張嘴,又抿了抿嘴,拿著毛筆想下筆又猶豫,直到墨漬洇透了紙背,才寫到:景煦和我感情很好。
棖銜水:「?」
宓安又寫:你知道的,我們從小相識,我早就非他不可了。
這下輪到棖銜水莫名其妙了:「誰要聽你們的恩愛往事?」
宓安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寫:我才二十歲。
棖銜水看著眼前的紙,沉默了許久,久到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識字了,這才抬眼看向了滿臉警惕的宓安。
棖銜水被他氣笑了:「你沒事吧?深更半夜的說什麼鬼話?」
宓安也覺得好笑,他只是開個玩笑,可沒真以為棖銜水對自己有想法,可是對方鐵了心要這塊雕工生疏實在稱不上好看的掛飾也著實奇怪,難道這塊石頭是什麼稀罕東西?但他怎麼看這都是一塊普通的瑪瑙。
棖銜水給了他兩個白眼,把人趕回景煦屋裡,並警告道:「別打我掛飾的主意。」
景煦在隔壁只能聽到棖銜水的聲音,宓安寫了什麼他一概不知,好奇得心癢,見宓安回來,立刻問道:「阿宓和國師聊什麼呢?」
宓安坐到床上,拉過他的手慢慢寫:赫連修齊的那個掛飾,我拿來了,本想給你,但國師要走了。
景煦好笑道:「怎麼一個兩個都要搶我的東西?我去搶回來。」
他說著就要下床,宓安趕忙按住他,趴在他身上往他胸口寫字:再雕一個送你就是了。
「那怎麼一樣。」景煦胸口被宓安的手指輕點著,一時心猿意馬,「那可是阿宓雕成的第一個,我就要那個。」
宓安扒開景煦的前襟看傷口,見已經開始癒合才放下心,避開傷口在他身上輕輕寫著:那個醜死了,我要送你一個好看的。
「第一個和好看的我都要。」景煦握住他的手,不滿道,「我就說棖銜水目的不純,之前就總偷聽我們聊天,現在又搶我的掛飾,他到底想幹什麼?」
宓安笑了下,他心底有個猜測,但現在還不敢確定。
方才棖銜水喊他吃藥的時候,叫的是「青疏」。他記得前世與棖銜水初見,已經是景煦登基五年後,那時對方總是客氣疏離地稱他「宓相」,重生後大概因為他們兩個給他添了大麻煩,棖銜水便總是陰陽怪氣地直呼大名,這聲「青疏」在宓安聽來,著實有些突兀了。
宓安的思緒漸漸飄遠,兒時師父教他篆刻,教他制花箋,教他釀酒,初學時的第一個印章,第一張花箋,第一杯酒,都給了他師父。
他的師父祝瀾有一雙極好看的眼睛,兒時宓安不懂事,但後來回想起,那雙眼睛確實不該屬於一位老人。
雖然赫連修齊處處暗示他就是祝瀾,但二人面對面時,宓安絲毫沒有熟悉的感覺,尤其連眼睛也十分陌生,讓宓安感到非常奇怪。
反倒是棖銜水,他的眼睛明亮清澈,像一汪湖水,也像極了宓安記憶中的師父。
只是前世今生,他幾乎有半生歲月不曾見過祝瀾了,師父的樣貌早就模糊,所以一時也不敢確定。
見宓安出神,景煦捏了捏他的手,安慰道:「赫連修齊已經死了,阿宓的蠱毒也解了,別不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