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噴。」
尼古拉斯醫生用光腦碰了碰他手腕上的終端,資料傳輸發出「滴」的輕響。
「傳過去了。睡不醒雄子,要一起去食堂吃飯嗎?」
白卻想起軍雌食堂那一言難盡的味道,連忙擺著手飛走,臨走前沒忘了拿走那個沒吃完的手撕麵包。
為避免安全隱患,醫務所專門為白卻開通了一條密道下樓。此時恆星將要落山,光芒虛浮朦朧地籠罩著營地,戰甲零星幾輛,在空中固定軌道巡邏。
白卻順著沒什麼蟲路過的草坪走出軍區,途中遇到一輛低飛的戰機,駕駛員愣愣地透過透明前窗望著這個突然出現在視野里的漂亮高挑的雄子,白卻咬了一口麵包,隨口說道:
「注意安全。」
駕駛員更愣了,頓時臉皮發紅,脖頸爆出激動的青筋,哦天吶,他和我說話,他對我有意思!
「砰」地一聲,還沒等駕駛員樂完,戰機猝不及防撞上了前方的樹,激起一大片灰塵。
駕駛員迅速扒拉開壓在身上的零件,從駕駛艙跳出來,想要去找那隻美麗雄子要聯繫方式,那道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駕駛員緩緩睜大眼睛。這裡是一塊寬闊的草坪,算上他剛剛撞機的時間,雄蟲想要從視線里消失,需要達到時速100米/秒。
而雄子那副蒼白到似乎下一秒就要融化的樣子,怎麼想也不可能做到吧。
所以……剛剛是眼花了?
雌蟲摳著腦袋思考,眼中忽然閃過一道白翳,剛才的記憶全數模糊。
「誒?我為什麼站在這兒發呆?」他嘟噥著回戰機,「真奇怪……」
*
從軍區前往外面的商業街,要經歷一條卡在鋼鐵建築間的小巷,這條巷子在N5軍區叫做「巷」。
軍營里的軍雌大多數出身平庸,討不了雄蟲歡心,想要一個蟲崽就得花錢來買精子,服役期間違規的情況大有蟲在。
N5軍靠近邊緣星,異獸頗多,軍雌們的死亡率很高,所以剩下了很多軍中孤兒。
軍雌們憐憫這些孤兒,於是會默許他們在這條小巷做些倒賣的生意,久而久之,這條巷子便成了孤兒巷。
白卻也總是見到那種臉上髒兮兮、穿得破破爛爛的小雌蟲,那副可憐惶恐的表情往往是他們的標配,偶爾他們手上會弄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也樂意照顧他們生意——只不過那些幼崽都不怎麼敢碰他。
這一次的孤兒巷過於寂靜了。
還沒有走到入口,就聽到了異樣的聲音。白卻慵懶的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一道寒芒,抱起麵包下意識避身隱藏在樹後,耳邊傳來交談聲。
「喂,這個雌奴死了嗎?」
「沒有吧,剛剛還喘氣兒呢。」
「加西亞殿下親自下的手嗎?」
「不清楚,我中途過去的,沒看完。不過我從軍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這麼慘烈的傷口,翅翼被連根拔起,他居然還沒有死,被打得再慘也一聲不吭,光是用那雙眼睛陰陰地盯蟲,那眼神真是,讓我現在都有點發涼。」
「說得那麼詐唬,你看看他現在還不是跟條死狗一樣,真難看。」
「……行了,別說了,快走吧。」
兩蟲交談的聲音漸走漸遠,陰影之中,銀髮雄子緩緩現身,若有所思地扶著樹,就這樣望了過去。
昏沉的天色猶如半閃不閃的白熾燈,偶爾泄出一點微末的天光,照在那隻雌蟲身上。
他耷拉著頭,手臂和腿以不自然的弧度彎折著,一身破爛沾血的衣物,仍能看出原本腰細腿長的好身材。胸口赤紅的蟲紋蔓延到脖頸,勾勒出奇異的花紋。
四肢的鎖鏈拖拽在地上發出沉重骨麻的響聲,那兩隻軍雌伸手拽著他的項圈,毫無尊嚴地將他往巷內拖去。
雌蟲凌亂濕透的黑髮遮蓋住大半張臉,纏繞在脖頸上,只露出一點精緻的下巴。
不斷有髒污的血從他臉上、身上滴落,在被拖過的地面上,劃下一灘暗沉發黑的血色,像沉默淌過的一條血河。
他的喉結顫了顫,無比蒼白卻又天生鋒利的唇角忽然動了動,仿佛翹起了一個譏誚的弧度。
白卻看見了他手腕上的編號。
——雌奴017。
第2章 未婚雄蟲不得入內 「有雌蟲在裡面發熱……
017,十七?
那隻雌蟲被拖拽入漆黑的陰影,直至拐角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