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洛斯的目光閃了閃,這隻雄蟲說話時眼神放空,明顯是想到了誰。
……到底是喜歡某隻蝴蝶,還是某隻蝴蝶族的雌蟲?
休洛斯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這一茬,心口跳得又急又快,還有點酸。
「……哦。是嗎。」
雄蟲都和雄父一樣,是騙子。長得再好看也是騙子。
他如此告誡自己。
休洛斯再次沉默下去,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兔子屍體上。
「你想怎麼處理這隻兔子?」白卻問道。
「……」休洛斯悄然咬了咬舌尖。
在這隻雄蟲來之前,他一直想著怎麼把兔子留在身邊永遠陪著自己。
他喜歡兔子的眼睛。
他想把兔子的眼睛挖下來,將其鑲嵌在《聖典》的書頁里,每日禱告都朝向蟲神的方向,像一種無言的詛咒。
休洛斯不相信聖典里的「愛」,但他相信仇恨,仇恨比愛永恆。只要還記得,靈魂就能得到永生。
他並未避諱告知他蟲,但對上白卻的眼睛,他突然變得緘默。
「……找個地方,好好埋了。」休洛斯說。
白卻看著休洛斯睫毛下閃動的眼睛,他其實並不關心兔子,但看著休洛斯嚴肅稚嫩的臉,他蹲下來,揉了揉休洛斯的頭。
想起父母小時候誇讚自己的話,白卻閒閒地說:
「休洛斯,你是一隻可愛的小蝴蝶。」
休洛斯克制了很久才避免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即便如此,他的臉還是紅了。這讓從小就兇狠的長相看上去添加了幾分可愛。
我長得這麼凶,為什麼這隻雄蟲會這麼誇我。休洛斯心想,這隻雄蟲的審美實在是奇怪……還是因為他其實只是夢境的產物。
哪怕是再誇張的漫畫書劇情都不會這麼寫,雪天裡一隻漂亮的雄蟲朝著一身骯髒的雌蟲走來,送他一場雪中飛蝶,還誇獎他可愛之類的……
發到網上去絕對會被嘲諷。
「閣下、閣下也很美麗。」休洛斯開口,他偏開目光,特意控制表情時神色就顯得格外陰沉,「但是你再留在這裡,雌父會發現。」
「我可以在這裡解決你的雌父。」白卻說,「需要我這麼做嗎?」
「不。」休洛斯果斷拒絕了。
「他會有死去的那一天,但必須由我親手解決。」
白卻便不再提這件事,他又學著說道:「休洛斯,你是一隻有理想的小蝴蝶。」
休洛斯:「……謝謝。」
他怎麼……老是說這種奇怪的話。
聽上去很怪異。
休洛斯抿唇。
白卻抬頭看了看天色,蒼穹由濃重的黑色逐漸變得有些虛幻。
「伸手。」他對休洛斯說。
休洛斯下意識要反駁,「為什麼要聽你的?」
白卻扯出他的手,攤開休洛斯的五指,放了一把糖。
「送給你。」
「……我不喜歡吃甜的。」休洛斯合上五指握住那把硬糖,糖紙的觸感讓他陌生,眼神有些兇狠地瞪向白卻,「而且不要把我當作小孩子哄。」
長著一張稚嫩的臉,卻說這種故作成熟的話。休洛斯小時候就是這個脾氣嗎,看上去可真不像「主角受」呢。
可也沒有誰規定什麼身份就一定得是什麼性格。
白卻伸出手:「不要就還給我,我喜歡吃。」
見他這麼爽快,休洛斯愣了一下,下意識攥得更緊,反而生出些不甘。
「你已經給我了,怎麼能夠拿回去?」
白卻懶洋洋地撐著臉頰看他,「因為我是小孩子,我需要被哄。」
「……」休洛斯盯著他,「那我收下了。這樣你有被哄到嗎?」
「嗯,謝謝,你對我真好,休洛斯小先生。」
「……」休洛斯很微妙,他想問白卻為什麼叫他修羅斯。很少有蟲這麼叫他。大家都叫他的姓,這個稱呼顯得太親昵。
但他最終沒有問出口。
「那我先走了,還有蟲在等我。」白卻站起身來,「再見了,成熟的小先生。」
「是誰?」休洛斯下意識問,「是你的『某隻蝴蝶』嗎?」
白卻彎起眼眸笑了笑。他沒有回答,身軀開始變得虛幻。
「你什麼時候還會再來我的夢裡?」
休洛斯不自覺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這取決於你,休洛斯。」白卻將手裡的傘遞給他,「如果下次還在下雪,就打著這把傘,來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