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他嗎?】
腦海里屬於自己的聲音讓休洛斯停了下來,瞳色不定。
【為什麼呢?】那道聲音說,【為什麼不去肆意享用他,不去把他鎖在你的身邊,趁著他毫無防備,讓他永遠無法逃脫。『讓你所賜予的,成為他的光。』】
「不……」休洛斯的眼睛開始閃爍著光芒,內心的欲望叫囂著那更為血腥暴力,可以掌控的未來,他捂住頭,「不可以……」
休洛斯垂下眼帘,他貪戀著這樣溫暖柔弱的東西,所以才遲遲無法恢復記憶。
【他是唯一能夠拯救你的蟲,也是唯一能夠將你殺死的蟲。】
腦海里的記憶回響著,休洛斯的太陽穴痛得要命,他抬頭看向白卻,雄子唇微微張開,似乎正有些難受。
他就在我面前,他既然可以拯救我,為什麼要殺死我?
休洛斯的眼瞳閃了閃,劍似的眉宇鋒利地攏在一起,壓迫下一塊濃密的陰影。
他其實知道的,他知道白卻肯定不止D級,甚至可能……不是普通的雄蟲。
不是隨便哪一隻蟲都能有推動他的力量。
休洛斯都知道,可他已經不在乎。
他向來不是循規蹈矩的雌蟲,不會畏懼強者,也不害怕去果斷地愛。休洛斯一直以為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他恐懼,並且認為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
可他錯了。
他發現唯有愛才會讓他恐懼。
恐懼的並不是失算後的死亡,而是被隱瞞的不甘,壓抑的飢.渴不知不覺與愛意等重。
你會殺死我嗎?
休洛斯下定了決心似的,湊上前去,先是用鼻尖拱了拱他的脖頸,像是判斷其溫度和其他數據,而後頓了頓,張開唇咬住他的側頸。
分明一口咬在對方要害的是他,可不安的也是他。
狩獵犬牙刺破皮膚,靜脈血液里含有的信息素源源不斷地輸送進他的身體,他乾涸的心卻並沒有停止下來。他甚至已經開始亂了,不禁在想,如果白卻醒來發現,而後生氣,他該怎麼辦。
他焦躁得像只空爪的困獸。
只是一點血液湧入喉嚨,他就想咳嗽,眼尾揚起,瞥了白卻一眼,白卻的手背搭在眼皮上,眉頭蹙著,像朵微皺起的花。
休洛斯不知道腦海里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比喻,像他所言,自己的想象力其實很匱乏,就像他甚至無法想象出一個美好的未來,也從沒蟲教過他如何去幻想。
白卻的身體在夜光下起伏,光灑在他的皮膚、五官上,像是一片秀麗的、在破曉時分頂破黑雲的山巒。
信息素讓休洛斯眼尾紅了,他抬起頭,抹去唇畔的血跡:「咳咳!」
低聲咳嗽了幾下,休洛斯臉色的幾分凶戾都被茫然打碎,感覺那股清涼的雪的信息素充滿了他。
休洛斯下意識地蹭了蹭白卻的臉,對著那雙閉上的眼睛,似乎要從那雙往往帶著揶揄的眼睛裡找到個準確的答案。但很顯然對方並沒有回應他。休洛斯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別醒。」休洛斯低聲對白卻說,然而這句話真是十分沒用,只能讓十八歲的休洛斯短暫地找到些假裝掌控一切的虛假感覺。
白卻確實沒醒,他的手臂橫在眼皮上,臉頰上的神色很陌生,眉宇蹙在一起。
看。這不就是只普通的、柔弱的雄蟲嗎?休洛斯又糊塗了,無數時空的記憶片段與印象混雜著,他看著這樣的一隻雄蟲,心想,他真的可以「殺死我」?
腦海里那道聲音沒有再出現,大概是休洛斯自己如今的想法壓倒了一切:他的動作打攪了光線的分布,讓白卻這座山巒身上的陰影變得深淺不一。
他安安靜靜的,只是嘴唇抿住了。休洛斯呼出兩口氣,他俯下身,大力地掰著白卻的下巴與他親吻。
白卻沒有回應,等休洛斯親完,一點血液落在唇角,休洛斯為其輕輕舔去,仔細地盯著他。
他盯著白卻沉睡的、醒不來的臉,突然莫名想起小時候自己待在教堂的角落裡,抱著弱小的兔子,兔子窩在他的懷裡睡得很踏實。
休洛斯正被雌父罰跪,本來很無聊地看著外面的燈火,他知道每一點燈火後對應著一個家庭——也許幸福,也許不幸福,但它們是「家」。他平常很喜歡盯著那些豆子似的燈光看。
有時候會在想,如果我把那家蟲的主蟲給殺掉,那一片燈光還會不會亮起。
他漫無目的地看著那些燈火,腦海里一遍遍演練著各種對於小蟲崽來說過於血腥、卻能對他產生慰藉的場景。
兔子突然在自己的懷裡動了動,而後他感覺到下巴濡濕,那隻兔子沒有醒來,而是在他的下巴處舔了舔。它短小的前肢靠在休洛斯的懷裡,以一個依戀的姿勢。
休洛斯低下頭,有一瞬間,他借著別家燈火的照耀,在教堂骯髒的一角短暫地感受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