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裝沒看見,半個字也沒回復。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這種人向來是雷聲大雨點小的。
當然,更不能讓對面的陸應蕭看出端倪。
「上菜了,趁熱吃吧。」陸應蕭大概不知道這短短一分鐘裡發生了什麼,動作自若地把油爆蝦推到他面前,「別玩手機了,吃飯就好好吃。」
「好。」宋亭宴拆開筷子,心中竟有股莫名的踏實感。
好像有陸應蕭在場,什麼事情都不用怕了。
他暗嘲自己居然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夾了只蝦,在陸應蕭炯炯的注視下吃進去,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陸應蕭很開心,內心的愉悅和得意一眼就能看出來。
宋亭宴笑了笑,垂下睫毛遮擋眼中複雜情緒。
他今天不想加班,在公司呆到六點多就回家了。到家後他煮了碗面,吃完後不知道該做什麼,又鑽進書房打開電腦。
他點開早已爛熟於心的遊戲——本該由他們推出的——面無表情地過著劇情,心中只剩麻木。
門外乍然響起的敲門聲讓出神的他渾身一凜,心中騰起疑惑。
他們是一梯一戶的房子,他天天早出晚歸連鄰居都不熟;也沒有點過外賣,陸應蕭應該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給他點夜宵;水電煤氣都是正常的,也不可能是物業……
對未知的恐懼漫上心頭,門外卻沒了動靜。
從可視門鈴看出,門口放著件快遞。
他更疑惑了。他除了生鮮大件之外從不會麻煩快遞員送貨上門,而且他最近沒有買過東西。
他確定門外沒人之後,給快遞消了毒,略帶遲疑地拆開——
一箱死老鼠。
腐臭的氣息撲鼻而來,同時胃裡掀起腥風血雨。他跌撞到垃圾桶邊,扶著茶几劇烈地嘔吐起來。
他吐得連生理性眼淚都出來了,晚上吃進去的東西全部倒出,最後只剩下酸水。
他仰起頭,像條瀕死的魚般,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淚痕在臉上凝結。
他漸漸地緩過神來,將垃圾袋紮好,又強忍著反胃感迅速封上快遞箱。他一刻也等不及地下樓扔垃圾,重物落在垃圾箱中發出沉悶響聲,他又忍不住乾嘔起來。
等喉頭的壓迫終於消失,他已經沒了力氣,滿身疲軟地想要回去——
陸應蕭站在他家單元門口目光銳亮地看著他,帶著一臉的傷。
第72章
宋亭宴把陸應蕭帶回家, 才發現陸應蕭有多麼狼狽。
半邊臉腫了起來,青紫傷痕顯得無不可怖,嘴角和鼻下還有未乾的血跡。黑大衣的手肘處已經被磨成灰白,背部都是灰塵和泥土。
頭髮也是亂糟糟的, 但好在未看到血塊。
「怎麼弄的?」宋亭宴從醫藥箱中找出碘伏, 卻不敢對那片已經看不出原樣的皮肉下手。
陸應蕭坐在沙發上, 輕描淡寫地說:「想追你來著,結果沒看路,被絆倒了。」
宋亭宴垂著眼睛半蹲在沙發前,棉簽浸在碘伏瓶里一圈圈打轉。
他從未見過陸應蕭的這幅模樣。陸應蕭從來都是風光的、臭美的,連頭髮絲都要做到最精緻, 哪有過這樣鼻青臉腫、血跡斑斑的時候。
心臟的酸澀疼痛蔓延至胸腔的每個角落,他感覺自己被某種情緒灌滿了。
這種心疼與自責、無力交織的痛苦, 他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他緊咬著嘴唇, 取出棉簽給陸應蕭上藥。棉簽小心翼翼觸碰到斑駁皮膚的一瞬間,大滴的淚珠滑落下來。
他很久沒哭過了,甚至已經記不清上一次是為了什麼。他在整個事業低谷期都沒有過想哭想發泄的念頭,卻在此時哭得渾身顫抖。
他連棉簽都拿不穩了,任由它掉落在地上。
陸應蕭的受傷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壓抑許久的委屈心酸噴薄而出。
他就這樣看著陸應蕭,想用目光描摹陸應蕭的每一寸。他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了,有一瞬間甚至想讓陸應蕭永遠活動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再也受不到傷害。
「哎喲,我都沒喊疼呢,你怎麼先哭上啦?」陸應蕭也慌了,連忙給他擦眼淚,乾燥溫熱的掌心覆上他的臉頰, 「你不會暈血吧?還是……」
宋亭宴搖頭,從身後茶几上抽出兩張紙巾擦拭。他眼前一片模糊,陸應蕭的身影在燈光和眼淚的折射下顯得更加刺眼。
中午那條簡訊的「親近之人」也許沒有特殊指代,但他知道有誰了。
「那我自己處理,好不好?」陸應蕭接過他手中的瓶瓶罐罐,順便曲起手指蹭了下他滑落到下巴的淚珠,「宋總監太嬌氣,我還是不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