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他有這種東西麼?
茫然間,畫面一轉,深淵急速潰散,畫面在他眼前不斷打碎重組。
從娛樂圈人人稱讚的影帝,一直往後倒退,最終停留在一處破敗的住房。
在房間角落裡,縮著一個小男孩兒。
那是他小時候。
他看到那個小小的自己,終於忍受不了,趁著男人喝醉,將男人騙出去,輕而易舉的把他推到水渠里。
小男孩兒站在岸邊,面無表情的看著水渠里那個醉醺醺的男人從掙扎,到漸漸失去生息。
確定男人沒了氣,小男孩兒緩緩笑開,不慌不忙處理乾淨了自己來過的痕跡,回到家中,靜靜等待著什麼。
這些久違的畫面,曾一度出現在他的夢中,讓他驚醒,無法安睡。
尤其是當他把刀捅進梁修文的身體裡之後,更是對他糾纏不休。
有多久沒有在想起過這些了呢?
大概是從遇見她的時候開始,這些畫面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直到現在,再次如此清晰的看見這些真實得仿佛就發生在他眼前的畫面時,他心底竟然毫無波瀾。
曾經那些折磨著他,不斷蠱惑著他再一次動手,品嘗鮮血滋味的瘋狂念頭,此時都被另一個念頭取代。
不能讓她知道。
絕對不可以讓她知道這些事情!
容隨摸了摸滾燙緊張的心臟。
他的本心……
是她麼?
畫面再次被打碎。
這一次,容隨看到了更多的畫面。
這些東西,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可他卻隱隱感覺到熟悉。
好像……這都是他經歷過的事情。
畫面破碎重組的速度很快,就像是被開了倍速,可他卻能一絲不落的全部都看清楚。
那些畫面來自不同的時代,但每一個,都是他。
儘管面容上會有一些細微的差距,可那就是他的臉,他的名字。
不管在哪一個時代里,最終,他都能站在最高峰,成為那個時代的頂尖人物。
而這其中,還穿插著一些其他人。
有一些畫面里,他身邊會出現一個女人,她們擁有不同的面容,不同的名字。
可容隨就是知道,她們……都是她。
容隨眼神動了動,還沒來得及仔細去看,畫面褪去,最終定格在一個古代的戰場上。
同樣是他,只是這次卻沒有了她的存在。
他一身銀色盔甲,臉上,身上,都沾滿了血,周圍都是屍體。
哪怕他是演員,也曾出演過一些將軍之類的角色,在劇組裡,電視裡見過戰爭的模樣。
可到底不如此時親眼見到真正的戰場來得震撼。
說是屍山血海,一點兒也不為過。
銀色鎧甲的少年,壓抑著本性,被迫成長,踩著滿地屍骨,一步步登基為王,勤勉治國,最終於二十五歲時,猝死在案桌之上。
他死後,舉國哀悼,披上喪服,為他點上長明燈。
那些長明燈帶著他們對年輕帝王的思念哀悼,化作一股股無形的鎖鏈,糾纏在少年的身上,讓他舉步維艱。
好不容易踏上輪迴路,奈何橋卻轟然倒塌。
鬼差慌了神,年輕的帝王也慌了神。
就在此時,天邊有青光划過。
他抬頭看去,看見浩瀚天際,有一道人影,垂眼望過來,那雙眼睛,像常年不化的積雪。
冷漠至極,無悲無喜。
僅一瞬,那雙眼睛便消失在天際。
可那樣一雙漂亮聖潔的眼,卻隨著落入他掌心的令牌一起,落入了他的心裡。
「她是誰?」
他聽到年輕的帝王,向身邊的鬼差詢問。
鬼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也不在意,只是握緊了手裡的令牌,目光堅定,帶著些許執拗。
「我想要她。」
令牌在他掌心激活。
——跟著我完成任務,你可以獲得長生,可以獲得無上的力量。
「好。」
獲得了無上的力量,他就可以知道她是誰,找到她了吧?
容隨回過神,心裡的迷茫,陰霾,全部一掃而空,心境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原來……
他早就已經見過她。
也早就想要她了。
畫面徹底褪去,他依然坐在酒店的沙發里,懷裡,是那個牽動著他心神的女人。
她有著一雙,和最後看到的那個畫面里,一模一樣的眼睛。
差別只在於,當時這雙眼睛裡,空無一物。
此時卻淺淺的倒影著屬於他的身影。
容隨彎了彎眼,又一次在這雙眼睛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