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是因為他幾日未歸的緣故?
紓妍這時也瞧見裴珩。
衣冠勝雪的男人長身鶴立在門口,如花,似月,若霜。
哼,他就是仗著自己生得好,所以才哄得她上當受騙!
過去三年她不記得自己如何變心也就算了,可這三四個月她清醒著呢。
若說前面中熱毒她身不由己,但那天夜裡她只是醉酒,也鬼使神差答應與他敘舊情。
還有前幾日從天香樓出來後,她差點又在馬車裡與他敘舊情……
紓妍越想越覺得羞恥,見他入內,立刻將自己埋進寢被中,哽咽,「你走,你趕緊走!」
一旁的淡煙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趕緊解釋,「小姐心情不好才會如此,心裡不是這麼想的!」
紓妍:「我就是這樣想的!我就是討厭他!」
淡煙:「……」
裴珩冷冷吩咐,「你先下去。」
淡煙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行禮告退。
裴珩掃了一眼桌上未動過的飯菜,行到床邊坐下,「好端端鬧什麼脾氣?」
她不作聲。
他只好哄道:「有什麼話先出來,別把自己悶壞了。」
紓妍:「我不出!總之這一切都是大人不好!」
裴珩:「霓霓倒是說說看,我又哪裡不好?」
屋外。
淡煙與輕雲兩個人不斷地在院中徘徊,時不時地朝屋內望去。
蹲在廊廡下吃麵的書墨眼睛都暈了,不理解,「公子不是回來了,怎娘子還鬧脾氣?」
淡煙與輕雲對視一眼,心想就是姑爺回來才更糟糕,萬一姑爺從小姐口中套出話來那可就糟了!
書墨:「就算娘子不高興,公子也准能哄好!」
誰知話音剛落,屋裡突然傳來娘子的聲音。
「我討厭你!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這個大騙子!你快些出去!」
不出片刻,房門從裡面拉開,公子板著臉從屋裡出來。
這,公子被娘子趕出來了?
書墨拿碗遮住自己的臉,透過碗底偷偷地看向淡煙與輕雲。
兩個人忙不迭道:「奴婢去燒熱水給姑爺沐浴!」說完倏地出了院子。
書墨又見自家公子冷眼盯著自己,趕緊背過身去,悄悄地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面,默不作聲地咀嚼著。
冷不丁地,公子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去查一查最近可是有人給她氣受了!」
「現在?」
「現在。」
書墨趕緊抱著碗出了院子。
心裡憋了一肚子氣的裴珩叉腰在廊廡下踱步。
她真是越來越驕縱難哄!
他特地趕回來瞧她,她竟然敢趕他出房門,簡直豈有此理!
裴珩踱了一刻鐘的功夫,逐漸冷靜下來,看向天上的一輪圓月。
再過幾日就是中秋,今夜的月色格外皎潔。
他不知真的想起她向他提出和離那日,也是這樣的夜晚。
那段時日,恰逢河北道水災,他接連好幾日都曾歸家,更別提去後院。
那一日他終於忙完,便去後院看她。
到家時,已經月上柳梢頭。
她正坐在月中賞月,見他歸來,如同往常一樣迎上前去噓寒問暖。
裴珩未及弱冠便做了裴氏一族的家主,又在朝中擔任要職。這麼多年來,族中提拔挑選合適的子弟要管,朝中諸多事務要理,家中幼弟也要他事事操心。
他已經習慣做所有人的靠山,就連偏心幼弟的母親也從不曾讓他有過一絲一毫的放鬆,唯獨在自己的小妻子面前,他總能得到一絲喘息。
無論是每個月為數不多,但是每一回都令他徹底放鬆的房事,還是他事後她只小貓似的依偎在他懷裡,哪怕一句話不說,他都感到身心愉悅。
可那一回他剛坐下,連杯茶還沒吃完,就聽她溫聲細語地說:「官人,我們和離吧。」
裴珩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她再次重複一遍,他才確定她的確向他提出和離。
在此之前,他們連臉都未紅過一回。
裴珩起初以為是因為納妾一事。
那日母親哭哭啼啼,他聽得心煩不已,便隨口應了聲「好」。
若真是納妾,他可向母親解釋此事。
他對子嗣一向淡薄,並不是非要不可,或者他可搬來後院與她同住。
可她卻說不是。
裴珩委實不能理解,「那為何非要和離?」
她神色溫婉,聲音亦如平日那般繾綣溫柔,「我倦了,想換種活法。」
因為她厭倦他,所以要和離。
這樣的話聽在他耳朵里,著實刺耳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