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聽著它悽厲的叫聲,一顆心都跟著顫了起來。
他疾步入了臥房,只見房內烏泱泱一堆人。
唯獨不見他的妻。
披頭散髮的李素寧撲到他跟前跪下,哭道:「表哥,表嫂要殺我!」
裴珩看也未看她一眼,冷眼掃過亂七八糟的臥房,眸光落在自己的母親身上,嗓音陰冷:「母親,將我的妻子趕去哪兒了?」
長子自幼穩重,懂事,孝順,哪怕上回因納妾一事,傷了些許和氣,他也不曾用這樣冰冷的眸光與語氣與她這個當母親的說過話。
雲陽縣主的心猶如被扎進一根刺,紅著眼解釋:「我不過找道長給她驅魔,我也沒想到會如此,她不但搶了道長的劍,還動手傷了人——」
話未說完,長子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雲陽縣主呆愣半晌,一臉嫌惡地看了一眼李素寧:「你幹的好事!來人,將她先關到柴房去!」
李素寧沒想到自己揭穿了那個狐狸精的真面目,表姑母竟然會這樣對自己,立刻要向孫氏求助。
孫氏眼神里閃過一抹慌亂,趕緊使了個眼神給她。
李素寧只得住了口,任由兩個婆子連拖帶拽地架出屋子。
一眾人散去,孫氏一回到自己的院落,拿出一包藥來遞給婢女,低聲吩咐:「讓她永遠閉嘴!」
婢女大駭:「奴婢不敢!」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若是她一旦吐露實情,你又有命在?」
婢女哆嗦著接過藥包。
*
這邊,裴珩一出瀾院,立刻讓書墨將全府上下的護衛召集起來,命他們全城搜索。
「你再去一趟京兆尹府,讓他全城戒嚴,不許放任何人出城!」頓了頓,又道:「若是尋到她,莫要靠近,即刻來通知我!」
書墨應了聲「是」,趕緊領著人出府。
京兆尹與一群護衛驟然出現在街上,引起百姓駐足觀望,都在猜測究竟出了何事。
恰好從兵部出來的傅承鈺叫住一名差役詢問情況。
那差役忙將裴夫人走失一事悄聲告訴他。
傅承鈺聞言,心裡一驚,立刻策馬回將軍府召集所有人去尋人。
天越來越黑,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暮色籠罩著蕭瑟的大街,唯有紅燈籠在暗夜裡散發著暗淡的紅光。
一滴冰涼的雨水砸落在裴珩臉上。
端坐在馬背上的男人看向烏沉沉的天。
緊接著「轟隆」一聲,雨水洋洋灑灑落入人間。
那個傻瓜最怕打雷……
冷靜下來的裴珩想起她唯一有可能去的地方,再次策馬奔向雨中。
*
雨水越來密集。
紓妍仰頭看著面前落敗的府邸,渾身顫抖。
昔日風光無限的沈家老宅,此刻成了斷牆殘垣。
怪不得自醒來後,她說她想要來老宅瞧一瞧,淡煙與輕雲總以各種理由攔著她。
對於老宅,她的回憶並不是那麼愉快。
因為當年她的母親就在老宅中去世。
爹爹因為忙於戰事,將她託付給祖母。
五歲以前,她隨著祖母住在老宅里。
祖母偏心大堂姐,總不愛理她,有一回她差點掉到水井裡淹死。
所以她心裡總埋怨祖母,再加上老宅無人住,也就沒有堅持。
可不喜歡一回事,這裡始終都是她的家。
祖母再不好,也曾照顧過她幾年。
堂姐雖然心眼多得很,但在她想爹爹想到偷偷哭時,也曾拿糖哄她。
紓妍捂著臉,任由眼淚順著指縫滾落。
她就這樣懵懵懂懂地快活地過了幾個月,而她的家人還遠在千里之外吃盡苦頭。
她現在光是想一想,都心如刀絞。
替她撐傘的淡煙哭道:「小姐,都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吧!」
「還有我還有我!」輕雲跪在雨里,「我不該騙小姐!小姐打我罵我都好,就是別趕我走!」
紓妍將輕雲拉起來。
她們兩個一定是沒了法子才哄她。
她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紓妍哽咽:「我要去嶺南尋我爹爹他們!你們願意跟著我便跟著,不願意就留在帝都。」
淡煙與輕雲泣不成聲:「只要小姐別不要我們,我們一輩子都跟著小姐!」
「好,別哭了,咱們現在就走!」
紓妍擦乾眼淚,背著那把從臭道士手中搶來的桃木劍,向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