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他往那邊去了,大概是去接電話了。」祁洲正在某軟體搜索附近的海底撈店,聞言朝著左前方指了指。
許驚歲「嗯」了聲,朝著祁洲指的方向找去。
林此宵在看見許驚歲的一霎,臉上的慌亂緊張和不知所措被很好很快地掩藏,他又是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有著超乎這個年紀的冷靜鎮定,是在生活中不斷磕磕碰碰形成的保護殼。
在許驚歲開口詢問前,他率先道:「我有事要先回白港,慶功宴沒法參加了,幫我跟水哥韻姐說一聲,真的抱歉。」他摸了摸許驚歲的頭,「記得玩得開心,不要喝太多酒,辛辣的少吃些,蝦不要吃,誰夾給你的都不要吃,回去了記得給我發條信息。」
他說了很多,字字句句都是不放心,末了,才說:「我先走了。」
第44章
回想起林此宵離開時的表情, 許驚歲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種感覺令他有些坐立不安,在第十次走神被喊回來的時候, 他拍了下祁洲的肩膀, 匆匆說:「我還有事得先走了,哦對了,車借我開一下。」
「什麼事這麼急啊?」祁洲邊問邊摸出來車鑰匙遞給許驚歲, 不放心道:「你不吃完飯再走嗎?」
「不了。」許驚歲匆匆撂了句「白港見」, 拿著鑰匙轉過身快步離開。
電話一直提示「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請稍後再撥」,他耐著性子又撥了一次, 終於在鈴聲即將結束時被接通。
「你在哪?」許驚歲急匆匆問。
對面頓了下, 像是說不出話來,過了兩秒才報了個醫院名字。
深夜的醫院比白天要寂靜很多。腳步快速穿行在樓層走道中, 最終停在了急救室門口。
許驚歲幾乎是第一眼就看見了獨自一人坐在走廊長椅上的林此宵,他雙手捂著臉,向來筆挺的背脊曲著, 像被什麼重重壓住一般。
醫院蒼白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倒顯得他更落寞, 許驚歲只覺心臟一瞬間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樣,酸澀得厲害。
他朝著林此宵不斷走近,直到腳步停在對方跟前, 他才緩緩開口:「你還好嗎?」
在看到許驚歲之前, 林此宵想, 無論怎麼樣的結果,都可以獨自一人去面對。沒有人想要在愛人面前暴露自己最不堪最脆弱的一面,他亦然。
可在見到許驚歲的那一剎那, 所有的情緒好像都破堤而出,任憑他用雙手拼命地去堵住缺口,可還是徒勞無功,他想開口,像之前一樣說「沒事」,可什麼也說不出來。
靜靜無言對視了幾秒,他終於丟盔棄甲,再也抵不過難過的情緒,伸手抱住了許驚歲,臉埋在他的腰間。
一貫堅強的人,一旦被打破了保護殼,便會露出分外柔軟的內軀。
許驚歲什麼也沒說,垂下眼眸靜靜地看著他,伸手輕輕地摸著他的頭髮,感受到林此宵的背脊在微微地極小幅度地顫抖。
這人連哭泣都是無聲的,他心想。
「沒關係的,都會好的,我陪著你呢。」他一遍又一遍的輕聲說著,像是一種無形的保護符,將那些恐懼和不好都驅散開。
又過了十分鐘左右,急診室的紅燈才熄滅。
「你是患者的家屬嗎?」醫生問。
「對的,有什麼您跟我說就行。」
醫生看了他一眼,也沒多問,拿著檢查單說:「病人在送來時陷入重度昏迷,初步診斷是由於急性肺栓塞而導致的急性右心衰竭,目前已經基本脫離生命危險,但情況並不樂觀,患者患有慢性血栓栓塞性肺動脈高壓,持續增加的肺血管阻力嚴重情況下會至右心衰竭而導致死亡,所以現在保守治療對你們來說意義不大,這邊建議是最好儘快進行肺移植手術,畢竟找到合適供體也需要不少時間。」
林此宵靜靜聽著,等他說完後,默了一兩秒才問:「手術費用需要多少錢?」
「肺移植手術嗎?手術費用一般在40到50萬左右,之後每年檢查以及抗排異藥物費用在五到十萬左右。」
目前零零散散加一起大概要五六十萬,是一筆不小的費用,於一般家庭而言難以承受。
「目前病人的身體狀況還是不錯的,如果能夠早點治療,不僅手術的成功率高些,對抗體的排異反應也小很多,當然更重要的是也能早點恢復。」他說完,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心裡不免有些唏噓。
醫生離開後,見林此宵靜默著一聲不吭,許驚歲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主動牽起了對方的手,安撫道:「錢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有一些積蓄,做手術是夠的。」
貧窮和愛一樣,同樣是難以掩飾的東西,也同樣讓人覺得自卑。
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是許驚歲在付出,像他這樣的人,應當擁有最純粹的快樂,而不是未知的跌宕和看不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