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璧恍若驟然想起:「大人請起,你一說我才回憶起,確有此事,地形不能修就算了,也算不得大事。」
江西官員聽他如此說,才放下心:「多謝大人體恤……」
「只是陛下此番叫我等來京,便是想用在潭州的法子,兵不血刃,除去北戎殘軍……」謝璧嘆息道:「我等若只轉達淦州地形艱難,恐怕無法向陛下交代啊。」
裴昀也沉沉點頭:「我們奉旨而來,就算淦州地形無法承擔退敵之任,我們也要親自查勘,才好交差。」
江西幾個官員對視一眼,立刻笑著道:「那是當然,明日我們就送各位去淦州,那地方您一看就知曉,是真的無法修堤啊……陛下也不會責怪的……」
待到謝璧等人離去,下頭的官員才焦灼道:「大人,真的要送他們去淦州?萬一……」
「有什麼好萬一的,他們幾個去淦州,就是走個樣子,為了好向陛下交差的。」江西刺史冷哼一聲:「再說謝大人貴為首輔,宮廷的門道不比你知曉,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他還用你教嗎?!他就算去了淦州,也不會翻出陳年舊事,讓陛下難做的……」
次日清晨,謝璧一行人便趕去淦州。
淦州地處撫河下游,距江一里之遙,地勢崎嶇,撫河每年水豐期,都要淹沒良田房屋無數,淦州因地形之故,無法遷徙,又始終未曾建壩修堤,朝廷每年賑濟此地,已成定例。
眾人一踏入淦州,皆甚是震驚。
淦州人骨瘦如柴,婦孺老幼衣不蔽體,裴昀不由皺眉道:「朝廷一直在給淦州撥款賑濟,就是戰時也未曾停過,此處的人怎會過得這麼慘?!」
謝璧一身月白色長袍,清朗出塵,他清澈的眸光掃過淦州眾人,並無太多驚訝,反而冷笑道:「正因朝廷年年有撥款,別有用心之人,才定要他們過這等非人的日子!」
江晚月踏入淦州的一瞬間已恍然怔住。
在撫河上,她看到了父親修建到中途的大壩。
父親心心念念,一生所系之事,在夕陽下默然佇立,宛若斷壁殘垣。
她看過父親的圖紙,也不知如今的大壩模樣,要何年何月才能修建成父親想像中的樣子。
她未曾想到的是,謝璧竟不管不顧,立刻勘察了淦州地形,並和父親一樣,告慰天地神靈後,決定繼續開建大壩。
這一舉動震驚了江西的官員。
刺史等人忙急急趕來,賠笑道:「謝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此地的大壩之前也有人想要修建,但都喪命於此,百姓都說是此地古怪,修建大壩是衝撞了神明……謝大人萬金之軀,切勿衝動啊。」
謝璧視線落在大壩上,鳳眸清澈:「你說的是江大人吧,不瞞大人,江大人的手稿書札我已全部閱過,建壩的舉措,合情合理,功利千秋,我不但要建壩,還要按江大人的法子,將他未修好的大壩建起來。」
江晚月指尖緩緩握緊衣袖,看向光芒中的謝璧。
自從父親修堤失敗,淦州之地,成了人人懼怕的所在。
所有人都不敢再碰觸和修建堤壩有關之事,而父親,也一直背負著逆天而行,自取滅亡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