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要端莊淑良是自古定的規矩,她又豈能成日裡舞槍弄棒,連帶著衣服都換成了貴女們時下追捧的款式。
沈葭今日來文靜許多,她深知,自己還是想過從前那邊不守約束的日子,但世人總有取捨,她又哪裡能逃得掉呢。
衣服換也就換了,那宮裡頭來的嬤嬤實在嚴苛,喝茶用膳都有講究,這些自小她就學過,本也能做好,但若是有人逼著,她反倒不那麼想做。
故而每日學習宮規的時候就是她同那嬤嬤鬥智鬥勇之時,雖不怕,長時間下來卻也是一種折磨。
秋來從小跟著沈葭長大,脾性自然與之相似,但她不用嫁給皇子,自然就不知曉那其中彎彎繞繞。
秋來只知道最近沈葭瘦了,臉色看著也不好,「郡主可告知王爺,那宮裡頭的嬤嬤慣會狗眼瞧人低,那囂張氣焰秋來都看不下去,您竟還忍著?」
沈葭輕勾唇角,「即便告訴爹爹有何用,走了一個又來一個,長久相處下來我也算是知曉了她的套路,若是換一個,我便沒那麼多心思同她重新周旋。」
屆時只會更累。
秋來聽的義憤填膺,郡主何時受過這等苦楚,「那就任由她去?」
沈葭要說話,轉身卻撞進一雙深邃的眸中,來人身著鴉青長袍外頭是雪白的鶴氅,走向她時鶴氅隨之而動。
過了許久,亓官珩已然行至眼前,沈葭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半晌反應過來又連忙行禮,「見過殿下。」
這是兩人自秋獵後的第一面,竟已是未婚夫妻了,方才同秋來說起他,這麼遠,他大抵沒聽見吧,沈葭莫名覺得緊張,手中拿著的茶杯也跟著顫。
亓官珩眸中浮現些溫柔的笑,他輕道一聲「免禮」,又拿過沈葭手中的茶杯,將她扶起。
他二人婚期將近自然也就不必注意男女大防,秋來站在身後,將兩人自然的動作看在眼底,「郡主,殿下,秋來還有事,先退下了。」
沈葭直了直脊背,朝著秋來微微頷首,秋來得了令就離開了。
望著她的背影,沈葭久久不能回頭,她在想,究竟該如何同亓官珩相處。
好在她未開口,亓官珩倒是說了話,「這麼冷站在外頭作甚?」
她額間發上有滴滴水珠,大抵是方才看雪時雪飄到身上化了,亓官珩伸手要捻去,沈葭卻微微後仰,躲過了亓官珩的手。
亓官珩的手就這般懸在空中,沈葭自知落了他面子,抬頭解釋時語氣還有些頓,「殿下,我……」
亓官珩竟也不怒,他笑著收回手,「你發間有些水珠,我想幫你捻去。」
沈葭聽著他輕柔的解釋,心中微微觸動,她怔愣一會抬腳上前一步,一改方才防備姿態,大有一種「任君處置」的氣勢。
亓官珩被她「決然」的動作弄得啼笑皆非,他伸手去捻了沈葭發間的水,旋即大踏步坐了下來。
「這是郡主煮的茶?」
沈葭跟著走近,她替亓官珩倒了一杯,「嗯,殿下嘗嘗。」
亓官珩的視線落在她通紅的手指上頭,他眸色暗了暗,「為何不抱個湯婆子?」
沈葭笑著坐下,「今日無事忽然來了興致來這亭中煮茶,竟忘了湯婆子這回事。」
她身子骨不弱,不至於冷這一下就感染風寒,今日裡心情實在不好,哪裡記得上,秋來大抵也跟著頹起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竟也忘記了。
「我不冷,許是方才接了會雪,手指這才紅了。」
亓官珩抬眸看她,他的目光強勢又帶著探究,沈葭近日來累得很,連帶著目光都軟了許多,看向他時有種說不出的柔。
半晌,沈葭打破沉默,「殿下這是不信?」
亓官珩拿起茶杯微抿一口沈葭遞過來的茶,他將茶杯擱下,不緊不慢的說,「信,郡主近來可好?」
「一切都好,殿下可好?」
亓官珩失笑,笑意中似乎還有幾分沈葭不同他說實話的無奈,「郡主,你瘦了許多。」
不是問而是肯定。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如羽毛卻如此篤定,亓官珩說話時掀開眼皮去看她一眼,這比持久的對視更讓人心慌。
他們是有許久未見,但亓官珩如何知道她瘦了,眼下天冷,衣服比秋獵時不知厚了多少,怎麼還會是瘦了。
她自己知道,沒瘦,大抵是臉色不好,連帶著整個人看起來都有所消減,「殿下看錯了。」
亓官珩一句不算問的問,「是麼?」
沈葭唇角抿成一條直線,他的語氣是在篤定,臉上找不到一絲絲破綻,這樣的神情讓她不禁懷疑起,是不是真的不夠了解自己。
良久,她才輕聲回應,「嗯……」
亓官珩抬手半握,食指伸出曲起,他輕刮著眉骨,遮了半張臉,沈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聽他不大不小沒什麼情緒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