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想起孟容川信里的那些話,想到他為了建功立業去了隴右軍中,多年來盡心輔佐護鱗軍的將帥。
去歲冬日裡護鱗軍將軍一封奏疏為軍中三位官員請封,其中兩位都是武職事,只有孟容川升任正八品上錄事參軍事。
孟容川是十八歲中了舉人,可那年不知道為什麼,連個外放做縣官的缺都沒有,孟容川在京中各個衙門裡蹉跎了兩年,二十歲時拿主意去了隴右,他今年二十八歲了,從九品的府兵曹參軍事爬到正八品上錄事參軍事,一品半的位置,他爬了十年,卻也是軍中僅次於從六品長使的文官官職了。
別說孟容川,就連明寶盈都很清楚,他是舉人出身,如果一直在隴右做文官的,一眼看到頭的就是長使的位置。
而明寶盈,過了年正好二十歲。
她看著那些跪了滿地的學生,看著他們身上灰色的棉袍,她其實能理解這些人,但她又很恨他們,恨他們鼠目寸光,紫薇書苑的女娘不過兩百人,今冬有資格參加這次考試的,不過五十人,能考上的,就算十人好了,那也只有十人啊。
這假使的十個女娘能讓他們如此眾志成城來反對,來抵抗,可為何又對那些根本不需要參試就能考家族榮光的高門子弟視若無睹呢?
就在明寶盈越想越痛心的時候,人聲落了下去,她見金吾衛們散開了一個缺口,外圍的人群自動分出了一條路。
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娘騎著一匹紅馬不疾不徐地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利落的圓領袍,挽了秀致的單髻,松松拽著韁繩,斜斜倚著身子,明寶盈看見她的瞬間就想到了溫先生。
「溫如徽?!」地上站起一個人,震驚又不甘地仰臉看著那女娘,看他的打扮應該不是國子監的學生,而是主簿或者錄事。
『溫如徽?她是聖人御筆!』明寶盈驚喜地望著她,只聽她淡聲道:「秦懷謙。」
兩人顯然認識,但看那秦懷謙的表情,似乎還不只是認識。
「你這是要來抓我們的?」秦懷謙看著溫如徽身後那些精兵,冷笑道:「是否後悔自己生得早了?晚生幾年,自讀那女學去,何必來讀太學。」
那些跪著的學生似乎耳聞過這件事,如今聽是真人來了,一個個探頭探腦打量著溫如徽,明寶盈隱約還聽見什麼『荒淫』之類的字眼,叫她心裡好生憤恨。
「知道你是兔子膽,怕嚇著你,都只帶了八個人,別這麼戰戰兢兢的。」溫如徽笑時就不像溫先生了,溫先生不會流露出這種挑釁的表情來。
秦懷謙氣結,怒沖沖道:「那你來做什麼?聖上不能偏私至此,我們寒窗苦讀多年,她們才讀了幾年女學?就這麼踩在我們頭上?未免太輕易了些!」
這時從國子監裡面又跑出一人來,應是來看情況的,見到溫如徽,那人神色一震,未等溫如徽說話就再度振臂高呼起來。
秦懷謙正等著溫如徽的回答,不解地轉身瞧著那些再度高聲起來的同窗,再怎麼做手勢也叫他們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