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二人不過是搭伴的,並不是自小的朋友。殷惜薇從前性子活潑浮躁,反而同崔四有些像,但其實崔四的浮躁有六分是裝的,而殷惜薇也不再是從前的殷惜薇。
她知道崔四這話很難得,是剖了自己心肝才說出來的,她心裡觸動又難受,簡直像被人一掌洞穿了心臟,想說話卻又說不出,喉頭腥甜一片,忍了很久才忍下嘔意,艱難道:「你知道左僕射嗎?」
崔四心底那點少女情絲被輕輕一撥,道:「我知道,林外郎的六叔。」
「他也是林家庶房庶出的,可如今他的生母是郡夫人,他的嫡母反而只是縣君,且也還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殷惜薇輕聲說。
崔四愣了愣,道:「我勸你呢,你怎麼反倒敦促起我來了?我怎麼敢跟左僕射相較。」
「不敢說比肩,引以為榜樣總可以吧?」殷惜薇說。
崔四從窗縫裡看見明寶盈在那賣力地同路邊行人介紹著幾日後的考試,介紹著梧桐書苑,簡直像個吆喝買賣的小販,很不高雅,很粗鄙,可她神采飛揚的,像是講述著一件天底下最好的事。
這的的確確是天底下最好的事啊。
「嗯。」崔四輕輕應了一聲,見殷惜薇也看著窗外,不知是在看明寶盈還是殷初旭,轉過臉與崔四對視的時候,她面上有淺淡而哀愁的笑意。
「你會來參加考試的吧?」殷惜薇問。
崔四沒有回答,只是問:「你呢?」
「父親不願意,但他如今不怎麼管我了。我也無所謂的,但也沒有別的事做了。」殷惜薇說。
崔四很羨慕,她不說話的時候,面上細微的神色反而更加真實——惶恐、迷茫。
「我大約是不能去的,祖父不允許。」她很落寞地說。
「偷偷來,我去接你。」殷惜薇說。
「可是要被發覺了,我可能就連女學也去不成了。」崔四畏懼地說,她又自我安慰起來,「我嫡姐那樣的學識都荒廢在家中,我才學了這點皮毛,不去考也沒什麼可惜的。」
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明寶盈也沒辦法在榜文前頭一遍遍給人念了,但因為她前幾日的堅持,東市口的商家和常來常往的百姓都已經知道了榜文的內容,有人問,他們就七嘴八舌給說說。
說著說著還會說多了,問問人家家里有沒有聰明的小女娘,可以送去上學啊!
束脩同尋常書塾一樣,還包一餐飯,算起來是一樣的,若是貧家良才,還倒給賞錢。
明寶盈不知道這些事,她也不能分心去想。
護衛們只覺她念書念得都快要魔怔了,除了必要的睡眠和飲食之外,她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念書上。
她沒有回家,反而是文無盡和藍盼曉專門為她進了一次城。文無儘是與她探討文章,講述應試心得來的,而藍盼曉是給她送冬衣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