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啊,九郎。」他在為很多事情道歉,「我太懦弱了。」
溫如徽神色平靜道:「無妨,人不是一生出來就知道該怎麼應對世事的,更何況有些事,怎麼做都不會完滿。」
「譬如呢?」秦懷謙問。
「就譬如大義滅親,是對是錯?」溫如徽搖了搖頭,道:「別想了,我在太學早已期滿學成,你也該出來了。」
秦懷謙沒有說話,隱約聽見有人在輕聲催促溫如徽,她很是威嚴地輕輕一頷首,然後側目看了秦懷謙一眼,好像是在說『明日見』。
這個夜晚糟糕又漫長,但因為溫如徽的出現而很有意義。
那顆藥丸一定價值不菲,效用真得很明顯,秦懷謙又躺了一會,緩緩舉起自己胳膊,把指尖伸到從氣窗處落下的一方月色里。
然後他的目光動了動,他看見月里有一片瓦,應該是牢房頂上的屋瓦,可不知怎麼落了進來,斷口單薄而鋒利,像是一個昭示。
孟容川這一夜只睡了約莫一個時辰就起來了,如果是孩子被這麼嚇一跳,因為受驚而輾轉難眠還有的好說,可他早就不是孩子了,碎瓦又沒傷他,怎麼就心神恍惚,睡了也醒。
大理寺和刑部同在承天門街第四橫街上,不過一個在西一個在東。
孟容川身上還有官職,明日有由頭去吏部報到的,而刑部與吏部同在尚書都省之內,所以孟容川決定不睡了,趕著承天門開的時辰,去大理寺附近等著,看刑部的人有沒有去接秦懷謙出來。
二月的這個時辰,天空是黑藍的,還很寒涼,不過孟容川在隴右待久了,只覺得長安的風柔潤。
東城門的朝房在永昌坊小南口,而西城門的朝房在輔興坊。
孟容川去的時候那裡已經等了很多人,五品上的官員是去早朝的,他們的時辰緊促一些,自然是先進去。
五品下的小官們是去各自官署的,八品往下走的小官小吏在朝房裡更是連個坐的位置都沒有,各自尋了相熟的人站著就聊開了,習以為常地從袖洞裡摸出個胡餅來干嚼。
孟容川同他們等在一處,還碰上了兩個從前的同窗,眼下分別是在禮部衙門和太史監里當主簿和保章正。
他們聽說孟容川是為了秦懷謙的事來的,臉上表情也嚴肅起來,把胡餅都塞回袖子裡了,小聲說:「那我也同你一道去瞧瞧,咱們也瞧個安心不是?」
「誤了點卯的時辰怎麼辦?」孟容川知道做小官的不容易,受夾層氣。
同窗卻是道:「沒事,就說半道跑茅房去了,誒,我也算兢兢業業,誤了一日不會計較的。」
三人就這樣結伴同行,他們心裡擔憂沉重,反而刻意說笑起來。
「我要把咱們從前要好的同窗都叫來,一起喝頓酒!接風洗塵去穢!」禮部主簿一邊說一邊示意孟容川看那橫街上走過來的刑部郎中和幾個差役。
他們三個佯裝走過去了,又折了回來。
「大理寺押犯人都從這西門過嗎?」孟容川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