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澄
在劍鋒落下之前,強烈的求生欲催迫牧羊人急促搶話:「等等……等等!你身為教廷騎士,難道忘記教義中保護民眾和一切弱者的準則了嗎?!你無權處死我!」
「嗯……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希爾文想了起來,在牧羊人充滿希冀的眼神中放下了劍。
但旋即又展開笑容:「——但那又如何?」
牧羊人的表情僵住了。
「先不論我需不需要遵守,你作為母樹之種的寄生者,已經算不上人類,本就不屬於教義的庇護範疇。」希爾文在他身前蹲下,半眯起眼睛,目光中帶著幾分玩味的探究,「不過你對教廷的教義似乎比我更了解……我記得在這種偏遠的地界,別說修道院,連一所用作禮拜的教堂都難找,你應該接觸不到才對。」
牧羊人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臉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
希爾文接了一段狀似毫無關聯的話題:「就在幾個月前,東部教區的某位牧師被魔鬼附身,殺死了數名前去禱告的信徒。」
「他被押送進雪都教廷,連神殿的紅衣主教都無法淨化,最後只能移交至象牙塔,接受神的處決。」
聽見這話,牧羊人臉色徹底煞白如紙,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希爾文見狀心下瞭然。
看來神殿的主教們沒猜錯,母樹樹種之間確實存在某種記憶傳承。
「有印象了?」 希爾文微笑,「那你還記得那場處決的代行者是誰嗎?」
牧羊人發顫的瞳孔倒映著他的身影:「你……是你……原來是你……」
滅頂的恐懼令牧羊人直接自爆了肉身,殘留的黑霧迅速遁入黑暗中。只剩一坨活肉軀體的樹種在樹林間連滾帶爬地逃竄,一面跑一面回頭看,留下一地粘稠的污血。
直到徹底感知不到希爾文的魔力氣息時,它才趔趄地停下來,扶著樹氣喘不止。
它快要死了……它必須找到別的樹種,把消息傳遞出去……
在樹種惶急地東張西望時,一個冰冷的銳器抵住了它的腦子。
「——小心背後。」
天色漸亮,柯林三人在山麓尋覓了很久,最後在一處洞穴內發現了失蹤的約翰和西瑪。
兄妹倆都沒事,只是昏睡了過去。
除此之外,他們還在洞內發現了一堆零碎的骨頭,大多是羊骨。還有一些埋在最裡面的,經修斯的辨認後,確認是一具女人的遺骨。
「看樣子已經死了很久了……或許是走失在山裡的人。」
修斯很惋惜。
四角黑羊的屍體被柯林收入背包時,自動轉化為一件特殊任務道具。
[白羊腸線
品質:C
簡介:目睹母親與孩子的死亡後,它試圖引著族群逃入山中,可惜功虧一簣。你感到某種無聲的悲哀在其中蠕動。]
……怎麼變成白羊腸了?
柯林不明所以,但暫時沒深究,準備先和修斯帶著兩個昏迷的小孩回村子。
三人剛走出洞穴,幾隻松鼠跑向尼卡,湊到他耳邊竊竊私語。
尼卡眼睛一亮,道:「希爾文也沒事,他就在前面不遠!」
柯林應了聲「嗯」,不太擔心希爾文,他們之前約好在山腳下匯合,沒必要在這兒等。尼卡卻覺得該一起走,想去找人,柯林也沒反對。
樹林另一側,解決完樹種的希爾文甩去銀劍上的血跡,活動了下手腕。
這不是他常用的劍,因此用著有些不順手。他原本的佩劍在離開雪都時被「扣留」了,教廷不允許帶走。
他此行必須前往神聖林,完成教廷交代的任務,才能拿回自己的劍。
希爾文收劍入鞘,看見袖口沾上的血,準備施放除塵術,想了想,還是沒念咒語。
過程中他感知到熟悉的氣息,回過頭,恰巧與不遠處表情怔忡的尼卡對上視線。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杉樹枝葉灑了下來,落在遍地的殘肢與肉塊上,將軟爛的表面烤得暖烘烘的,散發出一種熱乎而粘稠的腐臭。
人類青年就站在那些爛肉之間,他雪白的羊絨披風上濺滿斑駁的血漬,自己卻仿佛渾然不覺,嘴角噙著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