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一時不知道該說沙弗萊宮的安保像紙糊的擺設,還是說希爾文藝高人膽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這時巡衛隊卻去而復返,發現了這邊的異常。
「——在那兒!」
「那邊好像有人影!」
一行人迅速朝這邊逼近,見狀希爾文立刻吹滅柯林手中的燭台,隨後抄起他手腕道:「走。」
等柯林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希爾文拉著一起鑽進了旁邊的金合歡樹林,甚至跑出一段路後,腦子都還懵著。
不是?他跟著跑什麼,抓的又不是他?
今晚月光依舊好,林子裡的金合歡花壓滿了每一棵樹的枝埡,四面八方都是成簇的金黃星星。
柯林不知道自己被希爾文帶著拐了多少個彎,又具體跑了多遠。他的頭髮被夜風吹得凌亂,臉頰和脖頸不斷被飽滿蓬茸的金合歡花球剮蹭過,有些癢,但不算難受。
持續的奔跑使得柯林有些氣喘,胸腔也微微起伏。兩天內的諸多繁瑣事務純屬折磨,他甚至有了以前上班時的壓抑感,按理來說他現在該覺得累,可他卻沒有太多疲倦,反而感到莫名的放鬆和解脫。
柯林看著前方希爾文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個想法:就這樣和希爾文一直跑下去也不錯。
但跑了半天還是沒停,柯林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到底要去哪兒?」
希爾文沒聽清:「什麼?」
「我問你,」巡衛隊還在兩人身後緊追不捨,柯林也不敢太大聲,只能稍微提高了音量,喊聲再次問:「我們去哪兒!」
這次希爾文聽清楚了,他回答時似乎在笑:「誰知道!」
柯林也笑了,完全被氣笑的——他現在就像被綁上賊船的螞蚱,停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任憑希爾文拉著他大晚上在沙弗萊宮中到處躥。期間還躲過了巡衛們魔法攻擊,頭髮差點被炸掉,逃得毫無章法,亂七八糟。
兩道身影在樹林間一前一後地奔跑,蹚過潮水般漫無邊際的夜色,一路往星光最深處逃去。
要去哪兒。
誰知道,誰在乎。那些根本無關緊要。
徹底甩脫所有巡衛後,兩人才在一處靜謐的圓頂涼亭處歇腳。
柯林坐下後,希爾文取出了一籃子蜜餞果脯和魚餅,道:「中午見你一直沒精神,我猜神使的工作大概不怎麼輕鬆,餐食也寡淡,所以今晚帶了點東西來。」
這回柯林是真的被感動壞了。臨近朝聖日,神殿的飲食必須遵從齋戒,不是吃草就是喝草,他原本準備回房間就偷啃黑麵包和肉乾,希爾文這頓夜宵送來的非常及時,真是救命恩人。
在柯林無聲且迅速地啃到第三塊魚餅時,希爾文撐著頭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道:「林。」
柯林側頭看他,「?」
希爾文神色認真:「我們這樣是不是叫做幽會?」
柯林一口餅差點全卡進喉管,費了好大功夫才理順氣,艱難道:「……你從哪兒看到的說法?」
「嗯?不是這樣嗎?我看一本書上這麼寫的。」希爾文仔細回憶起來,「從前有一對一見鍾情的戀人,但雙方家族卻是勢同水火的世仇,堅決反對他們的結合。迫於多方壓力,這對苦命的愛侶只能在私下幽會,並策劃一起出逃……可惜命運弄人,兩人最後在陰差陽錯之下雙雙殉情。」
柯林覺得這橋段有點熟,狐疑道:「教廷還讓你看這種書?」
「當然不讓,我偷偷看的。」希爾文眨了下眼睛,「諸如此類的浪漫故事被吟遊詩人們廣為傳唱,在珍珠廷的王室貴族中也十分盛行,並且頗受紳士淑女們的歡迎,我也很喜歡。」
除了最後的結局。
故事中戀人的殉情令許多人動容悲憫,希爾文卻只覺得不屑甚至厭惡。高歌愛情無畏實則行為怯懦。非議?壓迫?命運捉弄?那算什麼東西。如果換做是他,他會想盡辦法先讓那些該死的阻礙受到報應。死亡毫無效益,只讓仇人覺得痛快。
「以後別亂講這種話。」柯林臉色不太自然,「你也說了,那是用在情侶身上。」
「只是開個玩笑,抱歉。」希爾文隨意地笑了笑,仿佛就是順口一說。
兩個人一起解決完籃子裡的食物後,時間不早,柯林準備回去了,免得離開太久被人發現不對。
希爾文起身要跟他一起走:「我送你回去吧。」
柯林搖頭:「我自己回去,你別再跑一趟。」
希爾文也沒有強求,只是臨別前輕輕抱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