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謝攸就沒法對何遙有什麼好臉色,自己都不行還去背別人,背就算了,還把人給摔了。
謝攸換了幾個姿勢,沒等到何遙,越發不耐煩。
直到他聽見幾聲隱約的說話聲,謝攸抬眸望去,看見一片靛藍衣角,那是何遙的衣裳。
他抬起下頜,想催促何遙快些,卻看見他身後又跟著出來了一個人。
那衣裳是灰色的,一身粗布衣裳也掩蓋不住那張絕色的臉,唇紅齒白,臉上泛著肉粉,許是別人說了什麼不中聽的,他一邊臉頰鼓了鼓。
謝攸「唰」地從地上坐起,他站直身子,倉促地拍拍身上的灰,幾步走到近前,先瞥了一眼寧沉,見寧沉不搭理他,又問何遙:「你帶他來做什麼?」
何遙落井下石地笑了下:「他非要跟著來。」
何遙這一回可不止帶了一個人,連帶著自家師父和寧沉都帶來了。
山上留了個寶才,寶才識不得多少字,加之山上還有雞鴨和圓圓要養,這才留在了山上。
一旁還有個年逾花甲的齊恕,他不便說其他話,擰著眉把寧沉拽到了一旁。
寧沉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還在愣神就被他拽走了,只顧得上伸手抓了謝攸兩下,像撓痒痒一樣,根本沒什麼威懾力。
他分明已經養好了很多,可一遇上謝攸就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謝攸往山下的方向指了指,扭頭對何遙說:「你們先下山,山下已經備好馬車,馬車會送你們到城中,我已經下過令,所有醫師都聽你們差遣。」
看得出何遙也不想讓寧沉下山,應都沒應下就拉著自家師父往山下走。
寧沉急了,他側身想去看看何遙,但是謝攸攔得嚴嚴實實,他連一片衣角都看不到。
寧沉氣得炸毛,伸手去推謝攸:「你別攔我,我也要去。」
可謝攸絲毫不動,反而伸手環住他,他低頭用很柔和的語氣同寧沉商量:「山下太危險了,你若是身體還好,我自然讓你去。」
「可你……」他摸了摸寧沉的頭,順毛一樣,「你這身子若是也染了時疫,那就是九死一生,我必然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寧沉「啪」一下打開了他的手,他用的力氣很大,謝攸的手背被他打得紅了一片,自己的手心也疼得發麻,他瞪著謝攸,有些煩一樣,「我早就養好了,你看不出來嗎?」
他確實比以前好了很多,皮膚不像從前那樣慘白,能爬這麼高的山也不怎麼氣喘,吃也能吃下比以前多很多的食物,連打人的力氣都大了很多。
謝攸錯愕了一瞬,可很快,他又繼續道:「養好了也不行,你這身子豈是一朝一夕就能養好的,病根還未除乾淨,我便不能讓你去。」
誰知他現在根本拿捏不住寧沉了,寧沉仰著頭,一副很倔的樣子,「你不讓我去我就自己去,入城的路我走過無數遍,你不帶我,我可以自己走過去。」
謝攸轉身,決心要做一個不留情面的人,他狠心地說:「你大可以去,我會把你的畫像布滿全城,你連城門都踏不進去,你能如何?」
他背著身子,看不見寧沉的表情,只知道他說出這話時,身後的人突然沉默了。
他等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回頭,這一眼,原先所有的防禦都轟然倒塌,碎石子咕嚕嚕滾了一地,滿面的灰塵讓他雙目刺痛,忍不住嗆咳出來。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撫拍寧沉的背,哄人的話脫口而出,「怎麼委屈成這樣,我……」
謝攸很無奈地嘆道:「我也……很為難,我真的不想讓你去,你若是傷了病了,我會很心疼。」
他希望寧沉聽了他的話後會回心轉意,把自己所有的情緒都剖開給寧沉看了,就算是不為了自己,起碼也為了謝攸,他能稍微對自己好一點。
可寧沉只是紅著眼睛,像賭氣一樣說:「你要是不許我進城,那我就日日守在城外,餓了啃樹皮,渴了喝河水,只要讓我找到機會,我一定會進去的。」
他這話說得自己可憐極了,自己說得泄憤了,卻是扎在了謝攸心上。
且不說他會不會讓寧沉這樣,單是想想就已經捨不得到心都揪著痛,他怎麼捨得讓寧沉這樣呢?
可寧沉真的能做得出來,他一定會委屈自己,最後等謝攸心疼了,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就如同現在,他只是單說出口就讓謝攸無法忍耐,他不達目的不罷休,謝攸最後只能聽他的。
兩相對峙,謝攸先敗。
他嘆道:「說什麼氣話。」
寧沉就撇著嘴,「我說的不是氣話!」
「好好好。」謝攸投降了,「既然你非要下山,那我就帶你去,但是,我要和你約法三章。」
寧沉抬著水盈盈的眼看過去,謝攸不似說笑,那雙黑眸墨色濃重,深得寧沉只看了一眼就慌亂地避開。
他唇角繃得很直,仿佛退一步就是吃了多大的虧,直勾勾地望著寧沉,眼中隱約有寧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