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眼高於頂的貴公子們歡呼著吹捧謝攸,謝攸被簇擁在人群中,滿樹桃花紛紛灑灑,謝攸笑容淡淡,花瓣飄揚落在他鼻尖,謝攸抬手拂去。
滿面桃花,不遠處潺潺流水帶來一絲早春的冷意,拂柳絲絲,寧沉打了個哆嗦,微光灑在謝攸臉上,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倉促間,寧沉被踩了靴,他踉蹌了一下站穩,抬頭時謝攸正看似不經意地掃過他的臉。
隔著人群,寧沉看他看些入了神。
謝攸眼底不帶一絲溫度,眸中冷淬,黑眸被陽光一照,倒多了一絲溫度,他似在沉思,所以視線久久未動,在寧沉的方向停留了很久。
寧沉抿著唇,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他以為謝攸會過來,因為謝攸真的往前踏了一小步,但也只是一小步。
而後,謝攸收回視線,仿佛方才真的不過是隨意一掃,也沒有在寧沉臉上多盯一刻。
他收回了視線,寧沉卻還是在他看,他生得好,往人群中一站就是鶴立雞群,那身衣裳襯得他孤高清正,寧沉想,來日謝攸必有作為。
後來謝攸真立下了赫赫戰功,還未封侯就是萬眾矚目,以後更是高攀不得。
寧沉頂著病體出門,吹了初春的寒風,回去以後大病一場,纏綿病榻大半月。
他那日打城外回來就失魂落魄的,又多日沒去藥鋪,何遙不放心,鑽了後院的狗洞來見寧沉。
剛入春,天還很冷,才進寧沉屋裡就感覺到徹骨的寒,寧沉住在後院偏房,庇蔭樹下,這屋格外凍人。
何遙穿著棉服跺腳,哆嗦著抱怨:「你這兒這麼這麼冷,連個火爐也不燒。」
寧沉在榻上喝完藥,偏頭咳幾聲,「冷就快回吧,我喝完藥了。」
何遙一咬牙,「算了,你跟我走,這寧府不是人住的!」
他背著寧沉出了侯府,藥鋪整日燒著火爐,又是幾貼藥下去,終於把人救活。
寧沉沒精打采地躺在榻上,他病好了,何遙終於抽空問他:「怎麼回事?好好的跑城外吹冷風作甚?你這身體自己不知道?」
寧沉可憐巴巴地縮著,明顯不想說實話,甚至開始示弱:「我都這麼慘了,你就別說我了。」
何遙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臉,他揉捏寧沉,哼笑一聲:「別想瞞我,是不是去見誰了?」
寧沉避而不談,何遙嘆氣:「你長大了,都有心悅的姑娘了。」
寧沉嘟囔,「不是姑娘。」
這聲音如蚊蠅,沒讓何遙聽清,他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何遙也不想多加干涉,索性讓他去。
只是就那麼一次,之後寧沉沒再往外面跑,安安分分來藥鋪,也不像是被姑娘傷了心,還是以前那樣。
何遙問過幾次,他不說是誰,只是瓮聲瓮氣地答:「我和他沒可能的,你不要問了。」
許是那姑娘身份尊貴,寧沉不提,何遙就不問了。
後面賜婚的聖旨送到寧府,何遙才知道,寧沉去見的不是姑娘,就是謝攸。
也不怪他現在怕寧沉又被拐跑,因為只有他知道,寧沉對謝攸是早就有意的。
此時謝攸說他記得寧沉,與其說寧沉是不信,其實是不想信罷了。
那些他以為自己在謝攸眼裡是透明人的時候,謝攸也曾注意過他。
原來他以為謝攸不認得自己的時候,謝攸也以為寧沉不認得自己,所以兩人都從來沒有先朝對方伸手。
寧沉覺得荒唐,他揪著自己的袍角,低聲問謝攸:「你怎麼記這麼清楚?」
謝攸說:「見你的第一面我就在想,你為什麼不來找我,若是你來找我,我一定會很高興。」
更加荒唐,寧沉深吸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呼吸困難,不想責怪自己,也不想責怪謝攸,但他還是抬腳踢了謝攸一下。
力道不輕不重,泄憤也不會下重手,踢完,他撈起一旁的圓圓,站起身往外走。
謝攸追著他走出藥鋪,寧沉悶頭走在前面,謝攸興許是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冷不丁地說:「我很後悔。」
寧沉腳步一頓,「為什麼?」
謝攸追上他,很小心地牽起他的手說:「我那時不該等你來找我,應該是我先的。」
寧沉停下步子,長街鬧哄哄的,來往的行人擦著他們走過,叫賣聲混在耳邊,寧沉聽見謝攸說:「若是我們早些認識,我就能早些求旨,早些和你成婚。」
聲音漸弱,「也不會再冷落你。」
現在說悔已經無濟於事,寧沉瞧了眼吵嚷的人群,隨手拉著謝攸進了一家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