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並不溫潤，雖然它的行為是緩慢而優雅的，不緊不慢，但對於強撐著一口氣跟意志的霍憂而言是鋪天蓋地的力量。
破而後立的強悍。
她愣了下，在如此恐怖的意識衝擊下，她撐了很久。
就這麼沉默感受著，感受它們的存在以及帶來的龐大意識體內容。
古老，悠久，甚至夾帶一些廝殺慘烈的聲音。
霍憂分不清，但她素來懂得判斷環境優劣，從不放過好處，她撐住了。
只在良久以後，實在要昏迷過去的那微妙狀態中，依稀聽到一道聲音。
之前全靠霍憂自己感應分析這位的意思，這次是真切聽到了遙遠深海最深處抵達她靈魂深處的聲音。
不分雌雄，清冽，性感，綿長，略有尾音的聲調。
像是神音跟柳神第一次遇到霍憂就默認她的聲音迷人的那種感覺，霍憂同樣也感覺到——這人，不管是什麼存在，但肯定是來自深海無邊歲月中彌久迴蕩的音律，迷人且有靈魂迴響。
「無性。」
「我的名。」
「不是您。」
霍憂昏了嗎，無性以為她會，但，沒有，她聽到了，什麼也沒說，保持了唯一的一絲理智，承擔了所有意識衝擊。
也好像跟無性一同站在不同的兩端，他依舊在黑暗中，只是依舊選擇庇護她，但她....沒有完全投注一切，讓自己昏迷，把主導權完全交給他。
那一點點殘存的理智，始終撐著的主導權，是她跨越兩個世界都沒有鬆開的戒心跟自我。
無性察覺到了，什麼都沒說，在昏暗中隱約顯現的輪廓在跟霍憂隔著幽藍海水對視時，沒有後退，懸浮著，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如其名，體態修長單薄，曲線完美，黑金流體纏繞，像是神魔鎧甲一樣妝點了「他」。
霍憂只覺得那人一頭晶瑩剔透的霧霾銀及腰長發實在動人，長而流暢，稠密又光度柔雅，每一根都像是精神體海的無邊具現。
海水中原來也能有迷霧，黑氣依舊盤繞他，黑金纏身，貴不可言。
然後，霧氣越來越重，將黑金重新遮蔽。
「毀滅它們嗎？」
「他」優柔問。
「不。」
霍憂保持了自己的意志，落在精神體核上，阻止了如今弱小無助被折磨不堪的魔斯拉觸鬚被徹底吞噬，她選擇自我落下去，反纏繞了觸鬚。
一點一點爬上去。
她想知道它的源頭——它背後有人。
它是被人特地安排的。
而且它在汲取她的速度上留有餘地。
神音對那無性始終忌憚恐懼，如今不敢鬆懈，只在戒備時候跟霍憂相談。
「按照你的意思測算了——這是一頭成熟體魔斯拉，按照正常能力確實差不多是這個汲取力度，外加外面那狗東西的刺撓，看似正常，但問題在於你我都知道它本不是最初駐守這裡的克蘇魯，它跟漫步雲端的黑樹林都是規則限制體，黑樹林有禁咒門禁跟放風期規則，它能從黑樹林外面脫離到這，一定有外力影響了它，那它就不該是現在的生物活性，汲取你精神體的速度也不該是現在這樣，但它又偏偏按照精準計算的一樣保持以前的水平。」
「有人算好了。」
「只是百密一疏。」
那人不知道霍憂一進來就遇上一個犯人還果斷拿下對方吸收了記憶知道了一些環境規則，加上豐沛的知識供給，她從中覺察到了不對勁。
霍憂：「但反向也可以推測——他能主導這一切，對因果的感應級別非常強悍，不弱於蔣南齋跟那位厄運的招生官。」
霍憂見識過他們如何輕描淡寫通過她設下的詛咒線索跟載體就通達所有劇情，完成花海。
黑樹林裡關著這樣的大佬並不奇怪，但這樣的大佬一定是被三重秘鑰限制的。
「都限制了還能這麼厲害，要麼是監獄本身的刑罰規則出了問題，要麼是他的處境有了波動，給了他機會，外力影響了他。」
霍憂腦子多厲害啊，瞬間聯想到了前段時間的那些事，以及她跟羅羽從王下塔回霍氏老宅的時候路過的監獄區，那時候就提過黑樹林不對勁，裡面有動盪。
後來教育部跟天體王族那一干統治階級趕上，以殺反制....霍憂還鬼鬼祟祟參與其中了。
這麼一想。
「這人怕是當時被放出去的其中一顆棋子，但借著這次機會鬆開了一些禁制，天體王者跟教育部都要拿他做文章....他被關著，但肯定快被處死了，教育部不會繳納這麼大的黑點給上面，他也不甘被利用後赴死，這是那個小王子給他投遞橄欖枝了吧，正好用我一箭多雕...」
神音立刻反應過來：「他的目的是？！難怪他引導了魔斯拉汲取你的精神體核卻沒有用最快速度吸乾——如果魔斯拉是被控制的，它根本不會因為那麼那少族長跟布魯克他們的干擾而減弱吸收....」
就是因為對方本來就無意徹底吸乾霍憂。
他要留著她。
吊著一口氣。
「他，是想吞噬我，取而代之，用我的身份逃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