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一邊說,一邊將祁鶴眠打橫抱起,眼淚不自覺地奪眶而出,視線也一點點模糊。
這是她第一次失去身邊那麼親近的人。
心中的恨意前所未有的翻湧著,恨季北,也恨她自己。
是她低估了季北的瘋狂。
「殿下已經做得很好了……其實,在下已經很開心了。」祁鶴眠感受到滾燙的淚珠沿著他的脖頸流淌,打濕了他的衣服,他勉強扯起唇角想露出一個笑容。
突然間,他攥緊了李昭的衣襟,用血寫滿了字的布料塞到李昭懷裡,瞳孔一點點渙散,李昭貼在他的耳邊,才聽清了最後一句話。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殿下的這一縷白髮,是為在下而生的嗎?」
懷中的人再沒了聲息。
李昭在原地駐足了許久,才敢低頭看向已然闔眸的祁鶴眠,他的嘴角掛著一抹笑意,可仍由她再怎麼呼喚,她也沒有得到一丁點的回應。
她一步一步,將人抱出了莊園,正巧碰上了騎馬趕來的顧盼。
「殿下——」顧盼的聲音在看見祁鶴眠時戛然而止,心也驀地一沉。
她沉默地跟在李昭身後,跟著她朝城裡走去,之後,沈無憂也來了。
他也沒有說話,只是仍由李昭將人抱回了聽雨堂,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她坐在聽雨堂內,彈了一整夜的古琴。
公主府無人敢入內勸阻。
翌日,玉凝見到了早朝的時間,李昭還沒有出來,她斟酌了片刻,正想著要不要去宮裡給李昭告假,卻見李昭紅著眼從聽雨堂內出來。
「將……祁鶴眠安葬吧,還有先前準備給祁家翻案的證據,也一併給我吧。」
李昭攥緊了手裡染血的布料,大步朝外走去,坐上了蘭馨早已備好的馬車。
今日朝堂上有三分之一的人沒來,大多是季黨的人。
昨夜,羽林軍和神武軍抓了很多人,南衙十六衛里與季北關係密切的也一一入獄。
李昭早朝遲到了,但是李長風沒有責備,反而從龍椅上下來,走到她面前,眉宇間滿是擔憂:「阿姐,你……還好嗎?」
他低頭看了一眼李昭手裡的布料,心猛地一墜。
陪在李昭身邊那麼多年,他能感受到,李昭此刻的狀態絕對有問題。
昨天,李昭抱著屍身入城,許多人都看見了。
「我沒事,回去坐著吧。」李昭搖了搖頭,等到李長風重新坐在了龍椅上,她才展開布料,將血書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其實,血書總共有兩份,李昭沒拿出來的那份,寫著祁鶴眠真正想對她說的話。
季北派人去送毒藥,並沒有立刻給人灌下去,而是先行挑撥,他想讓祁鶴眠覺得他已經被拋棄了,想讓祁鶴眠當臥底。
但祁鶴眠拒絕了,這才被灌了毒藥。
除此之外,祁鶴眠寫盡了當時他能想到的所有謀劃,包括朝堂上有哪些人可供李昭驅使,又需要防備哪些人,以及未來幾年大梁可能發生的事。
句句不陳情,李昭卻能從中看出祁鶴眠的愛意。
她的腦海里浮現起他臨死前說的那句詩,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了。
她斂起眸,語氣嚴肅起來,一字一句地控訴著季北結黨營私、豢養私兵、私鑄兵器、綁架她,以及毒殺祁鶴眠的事。
她連帶著將祁家冤案的證據一併呈上。
原本只是偏向季黨的人見季北大勢已去,紛紛倒戈,甚至開始落井下石,將季家幹過的腌臢事全部吐了出來,包括季北毒害天子的事。
此事最終由天子主持,三司會審。
季家乃至季家的姻親,無論男女老少,都被關進了大理寺,季北單獨關在詔獄。
李長風親自審問,一開始,還沒上刑季北將所有事都吐了出來,包括謀反的細緻安排以及謀反成功後的規劃。
當李長風聽到季北準備立李昭為後的時候,揚起鞭子,重重地打落在他的身上:「你放肆!阿姐豈是你能肖想的?阿姐不喜歡你!你都被退婚了,難道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嗎?」
「長公主討厭我……這其中有多少是陛下的手筆,陛下最清楚。」季北瞥了一眼牢房外轉角處漏出的一角,眸光微動,繼續說道,「祁鶴眠怎麼死的,陛下也比我清楚。」
李長風漲紅了臉,氣得聲音都放大了些:「你胡說八道什麼?阿姐跟你退婚的時候,朕才幾歲?而且祁鶴眠是被你毒死的!司空怎麼記性這麼差?阿姐都跟我說了,是你挑撥離間,逼著阿姐在朕的江山和祁鶴眠之間做選擇,司空總不能因為這個,要把鍋扣在我頭上吧?」
「陛下應該很清楚,是誰泄露了祁鶴眠的行蹤給我。」季北幽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