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服侍或者說看守瓔華夫人的人。
蘇如繪定了定神,勉強笑道:「這位姑姑,我是武德侯之女,奉旨進宮陪侍太后娘娘的,前不久,因衝撞了懷真郡主,陛下令我遷居本宮春生殿抄寫女則、女戒,在殿中時時聽到歌聲,今夜正好睡不著,所以出來找尋源頭,卻沒想到遇上了姑姑!」
那青衣宮女聞言,面色稍緩,淡淡道:「陛下說過淑月殿不許與外界相通,小姐還是回春生殿去吧,晚上外面怪冷的,還是不要隨便出來走動的好。」
蘇如繪聽出她話中的不悅,笑著行了個禮道:「姑姑說的是,如繪以後不會了。」說著就要告退。
那青衣宮女看著她離開,目光掠過蘇如繪外面的狐裘,這件狐裘,是蘇如繪從蘇府帶進宮的,乃是整張上好火狐皮製成,油光水滑,暖和異常,此刻即使四周無燈火,在雪地映襯下,也顯得格外不凡。
青衣宮女遲疑了一下,忽提聲道:「小姐先留步!」
「姑姑還有什麼吩咐?」蘇如繪愕然站住,回過頭來。
那青衣宮女快步追了上來,到了蘇如繪面前,卻有些扭捏與開不了口,半晌才試探道:「小姐在春生殿,過得可還好?」
「一切安好,有勞姑姑見問。」蘇如繪下意識道,她見對方目光在自己穿著上打轉,頓時有些明白了,直接道,「姑姑可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如今晚上越髮長也越發冷了,可是尚寢局那邊忙的很,小姐也看到了,夫人這個樣子……」那青衣宮女本想說的委婉體面些,但她見蘇如繪年紀不大,擔心說委婉了對方卻聽不明白,索性說得明白,只是她大約從前是瓔華夫人身邊得臉的奴婢,儘管瓔華夫人已經失寵多年,但讓她一下子拉下臉來,向一個陌生的小女孩求助,還是有些尷尬,說著說著,就訥訥起來。
蘇如繪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借著雪光,她也看清楚了眼前這青衣宮女身上,只穿了一件半舊的青色袷衣,凍得瑟瑟發抖,難怪她會發現自己,這麼冷的天,沒有足夠的炭盆,也只有到處走動來取暖了吧?
春生殿其實也沒分到什麼炭,宮中跟紅頂白頂的可不只是瓔華夫人一個,蘇如繪哪裡不是一個?
現在她用的炭盆,都是甘然關照著送過來的。
短暫的猶豫了一下,蘇如繪還是點了點頭,對那青衣宮女道:「我那裡倒有些多餘的炭盆,姑姑若不嫌棄,回去我就讓人給您送來。」
蘇如繪這麼做,一面是同情,一面卻是好奇。她很想知道那闋臨江仙到底出自誰人之手,又為何隱隱中與自己的師傅薛紫暗有關?
宮中傳言裡,瓔華夫人儼然橫空出世,寵冠一時,但是在這之前,瓔華夫人的出身來歷,卻一直含含糊糊,連當時已經在宮中伺候的秀婉也不知道。
要知道薛紫暗驕傲的難以想像,能夠與她交往,並且讓她留下信箋的人,絕非俗物。就連蘇家之所以能夠請動她來替蘇如繪授課,也是因為一來蘇家鐘鳴鼎食之家,蘇萬海及長子都是大雍名將,蘇萬海年輕時,還被關鄉侯逼著在薛白門下聽過課;二來,還是因為蘇如繪合了她的眼緣。
從宮裡描述的瓔華夫人的輪廓來看,那是一個國色天香又歌舞無雙的女子——倒也有與薛紫暗結識的資格,難道是當初長泰召人為瓔華夫人譜寫新曲時,也召了薛紫暗?
但薛紫暗自恃才高,從來沒有男子能入其眼目,又堅毅颯爽,連長泰十五年的狀元、當今公認的才子顧太一都贊她有林下風氣。怎會寫出如「自卿離去後,我亦不多情」以及「謂憂能傷人,使我心漸老」之類纏綿悱惻的句子?
蘇如繪記得,帝都傳說薛紫暗三歲啟蒙,五歲成詩,時值春雨淅瀝,晨起問安,薛白令其隨意吟詠,薛紫暗略一思忖,旋即吟出春夜疏雨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