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音未落就懊惱起來的神情甘然看得分明,心下好笑,知道這時候一個不慎只會惹她惱起來,於是若無其事道:「是難過,莫要說你等女子,就是我每天起來對著滿室綾羅綢緞與珠玉,也得仔細想一想才能決定穿什麼錦繡佩什麼美玉,更不必說你們那些釵環髮髻,並胭脂水粉了。」
蘇如繪聽他這麼說,窘色才消了點,頓時又滿臉通紅,脫口道:「我今兒出來可沒仔細打扮!」
「嗯,我知道。」她不說還好,一說甘然倒是留了意,蘇如繪是急著想辦法出來見他,故此穿戴很是簡素,但那月白的襦裙外罩著絳色深衣本就分明已極,尤其是袖口處的對比更襯托得她手白似玉,外面銀狐鑲邊的披風上繡著大團大團暗針芍藥,站在初冬氤氳雨色中,卻仿佛格外的清晰起來。
松松挽就的墮馬髻上只簪一朵絹花,更有一種恰如小睡才起的風情,甘然眼底笑意漸深,面上卻越發的一本正經作出深信不疑的樣子來,強調道:「我絕對相信你!」
蘇如繪自覺在這件事上問心無愧,誰知被他這麼一看一強調,沒來由的就心虛,越發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不過她也非等閒之人,雖然心中已經有點無地自容,面上卻強撐著道:「這是自然!」
話完,也不敢去看甘然嘴角已經有些按捺不住的笑意,隨手一指附近道:「那裡是什麼?樓閣嗎?怎麼這麼矮?」
「那是小舟。」甘然答道,「你瞧見下面那片草甸般的地方麼?聽說從前那裡都是水,乃是一個大湖,專供白鶴濯洗羽毛之用,湖畔緩岸,灘涂澤汀,植有茭荇之物,鶴於其中尋覓蛇蛙之屬,懷宗皇帝居於附近樓閣,推窗可望猶不知足,故此準備了舟船,不時拋下政務,泛舟湖上,招鶴同游,流連忘返,時諫臣苦口婆心,莫能勸止,最後才惹得愨烈太后怒而焚之!只可惜那些白鶴何其無辜,本就是豢獸園中為了博取懷宗皇帝歡心特意從深山捕捉而來,日日被當成寵佞拘禁在此,最後還要落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此刻左右無人,甘然說話也不加掩飾,需知懷宗固然在史書上聲名不顯,這從他諡懷可知,懷雖然不至於是惡諡,到底也只是一個平諡,這位皇帝除了愛鶴外平生沒有做過太大的惡事,但也沒什麼作為,還因為沉湎鶴宮耽擱過許多政事,可怎麼說也是雍懷宗,乃是甘然先祖。
更不用說愨烈太后,在還是皇后時史書就贊其深明大義、剛烈有識,臨終怒焚群鶴,更是被後世稱讚不已,論起來她還是甘然的高祖母。
這番話若是傳出去,甘然便被扣定了不孝之名,莫要說大位,便是藩王都難保。
蘇如繪知曉厲害,雖然歡喜他在自己面前言談無忌的信任,但還是輕嗔著捶了他一下,示意慎言。
聽甘然這麼一說,蘇如繪好奇的拉著他要過去看:「卻不知道如今還能泛舟麼?」
「早就不能了,你看湖中之水因無活水注入,縱然此地低洼潮濕,也不過和灘涂一般,哪裡還有能夠承載舟船的水量?」甘然道,「而且那船也破敗的緊,不過上面一些建築尚算完好,被湖邊樹掩蓋著仿佛樓閣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