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不過今年的壽辰又是不同。」彼時雨已經停了一日,透過窗欞望出去,淡而高遠的淺色天空,屋外遠處角落裡,幾杆栽在盆里的修竹青青翠翠的在一片蒼黃里惹人注目,陽光爬上窗格照進來,在兩人臉上濾過金色的斑點,蘇如繪內束寶藍厚緞羅裙,外罩著月白散繡紅梅絞萬邊的深衣,發挽驚鴻髻,一支斜插的金簪,尾部墜下一長串金絲流蘇來,在她眼尾處一搖一晃,與陽光相輝映,照得臉色更加明亮,她指著手裡的禮單道,「今年貴妃有孕,如今雖然過了前三個月最不穩的時候,但貴妃到底身子弱了些,這兩日又冷得很,想必不能和從前一樣大辦的,就是酒席,怕也是念夢姑姑出來招呼下,或者請德妃娘娘做個半個主人。」
「那麼壽禮要換一換嗎?」丹朱年紀還小,東膠離得遠,她的母親東膠王后又早早去世了,太后待她好,可還有個霍清瀣,故而她的應酬工夫、人情往來,皆是在太后教導小霍氏,又沒把她打發走時聽一聽,偶爾齊雲見她溫馴乖巧,也提點幾句,卻不似蘇如繪這些人,好歹家就在帝都,逢著年節母親都是有誥命進宮的,自然著意教導,有的甚至提前把要點寫了冊子進宮帶給女兒,因此聽蘇如繪這麼說,便緊張起來。
今天已經是初九,她們是在最後一次親自點檢壽禮,因貴妃懷孕後一直懨懨的,所以從兩個月前奏告了長泰,輕易不開宮門,西福宮安安靜靜的養胎,就是今兒也早早放話說要等貴妃起了身才開宮門,所以才有這個時間還坐在這裡。
「其他沒有什麼,可是這個纏枝牡丹花王擺瓶,我記得上回德妃娘娘過壽,你送過類似的一個,沒這個好,雖然說貴妃本就是正一品四妃之首,比德妃要高出一些,而且貴妃娘娘與德妃娘娘私交亦不錯,可難保不定有那些在裡面挑唆的人,拿著貴妃與德妃同為正一品的事兒來說話,不如換一個不會被拿出來比較的。」蘇如繪道,「何況花王,又是牡丹,常指正宮……」她一皺眉頭,「你不大像是會弄錯這樣簡單的事兒的人,怎麼這份壽禮不是你自己準備的嗎?」
丹朱露出赧色:「其他都是,但前兩天淑妃娘娘說貴妃這次壽辰和往日不同,這回是有了身孕的,所以各宮都準備加厚,淑妃娘娘說東膠固然每次進貢都會帶些東西給我,到底私蓄不及你們豐厚,因此也替我準備了幾件……這……」
「難怪!」蘇如繪先吩咐一旁照著她念的單子上名字整理的秀婉,「你去外面看著!」
等秀婉到了珠簾外面看好了不讓人靠近,她這才轉過頭來,肅然對丹朱道:「這纏枝牡丹花王擺瓶和上回給德妃娘娘的五紅芍藥花相擺盤……怕都是淑妃娘娘給你的罷?」
丹朱見秀婉不在,便苦笑了一聲,點點頭,有點羞愧道:「實在對不住,如繪姐姐,丹朱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推到你身上了。」
蘇如繪蹙著眉頭凝神思索著:「淑妃娘娘的心思……按理說她不會害你,所以無論是花相擺盤還是花王擺瓶,想必都不會有什麼不對,但這麼兩件東西分別送了上去,貴妃和德妃就算心裡有什麼不悅,到底還是會先怪上你,我說句實話你不要生氣,東膠雖然是國,可畢竟是藩國,又是異姓王傳下,這兩位娘娘……若真要為難你,怕太后也護不得太周全的!」
「太后也未必肯護我周全。」丹朱也不笨,「丹朱到底不是霍姐姐。」
「所以我很奇怪,淑妃做什麼要這麼做?」蘇如繪嘆了口氣,「咱們眼下怕沒這工夫多想,罷了,把這件去掉,我開箱子看有沒有合適的替你補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