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如繪抿了抿嘴,不敢接口,安氏卻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論起來我命其實也算不錯了,你外婆雖然去世得早,你外公後院裡那起子人粗俗淺薄的多,真正心計深沉的卻也沒幾個,故此我少年時候以嫡長女的身份執掌管家之權,到底也把他們都壓了下去!甚至還因此得了你祖父的喜歡,你祖父他確實待我很好,說實話,當初若不是念著你祖父的情份啊我……」說到此處,安氏露出忍耐之色,頓了一頓才道,「你父親少年時候走馬鬥犬的事情做過多少,這滿帝都的人只怕都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叫他收了心思乖乖去投軍掙軍功,戒了倚紅偎翠的心思好生過日子,你以為容易麼?」
「母親不要難過,如今父親待母親也是極好的。」蘇如繪心中暗暗叫苦,趕緊安慰道。
安氏搖了搖頭,目光奇異的望著她:「世人之所以貪婪到了明知道有危險卻還是要去觸犯某些禁忌,原因無他,因為每個人在這時候都認為自己會有僥倖的,尤其是你我這樣富貴鄉里養出來的信心更足,總覺得旁人做不到的事情自己未必做不到,總覺得旁人不敢想的東西自己未必不能得到……人總是要自己重重的摔上一回,深刻的痛過了才曉得,有些事情,還不如起初就不要指望不要相信的好!」
「你父親與我的事情,我也不與你詳細說了,總之,他騙了我,而我心灰意冷,一度想要和離,你祖父出面勸住了我,到底念著你大哥的前途,你父親後來也被你祖父教訓……所以他疏遠了芮氏,對你十三哥也一直冷淡,但因為這樣,我卻不得不對你十三哥特別上心些。」安氏吐了口氣,冷笑,「有道是人生莫做婦女身,百年苦樂由他人……咱們今生今世生為了女子,便也只能盡力過好了。」
蘇如繪怔了半晌,方道:「母親的意思我明白了,母親是要告訴我不要對太子動真心嗎?」
「太子殿下對你已經算不錯了,他瞞你總好過騙你,我的兒,我只希望你過得好一點。」安氏悠悠道,「凡事往好的地方去想一想,到底心裡痛快一些,你是蘇家嫡女,素來聰慧,太子對你,至少如今是有情的,憑你的手腕,想坐穩了太子妃之位並不難,我只擔心你犯傻,什麼獨寵,什麼真心,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些虛無飄渺的東西,在閨閣里的時候誰家女兒沒有這般想望過呢?也不妨告訴你,當年為娘我何嘗沒有如此自許過?到頭來還不是忍著你祖母並大伯母的挑釁,咬牙吩咐人好好照拂你那十三哥?」
她搖了搖頭,輕嘆:「你啊,快快把這些閨中女兒家的幻想拋開,好生打算打算日後東宮裡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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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披著霜月出了召南苑,卻見外面空無一人,眉頭一皺,正要出聲呵斥,卻見不遠處的桂樹影中站了一人,身軀魁梧,背負著雙手,似在仰頭觀月,那身影分外熟悉,她皺了皺眉,走了過去,淡淡道:「夫君怎會在此?是來看如繪麼?」
「我聽見你哄她睡下了。」蘇萬海轉過了頭,眼神晦明,「她就要入宮為妃,不可太過寵愛,免得將來反而害了她。」
「正因為她即將為妃為人妻室,日後再無這樣悠閒自在的閨中生活,我才要多寵她一些,到底在太后身邊養了七年,難不成幾天就能寵傻了不成?」安氏心頭略感煩躁,不冷不熱道。
蘇萬海這些年來早習慣了她的態度,陪著她走了一段路,出了桂樹陰影,霜色月華流照兩人身上,他側頭覷著安氏面容,忽然低聲道:「那件事情……你到底還是不能忘記?」
「我只遺憾如繪傳了我的性.子。」安氏淡然道,「偏生我與她的命,都由不得自己性.子!」她悠悠的說著,「當年我有如鐵與公爹,只盼望她婚後,能夠儘快有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