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宮牆,纏繞的指尖,掌心的溫存,前塵往事,一幅幅畫面走馬燈似的圍繞著鬼陣轉了一圈又一圈。
「那年,我和秀禾一同進宮,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對對方從來都是毫無保留。儘管爹娘在我進宮前再三叮囑要為家裡爭光,可我對成為妃子、皇后,母儀天下之事向來不甚感興趣。」厲鬼望著天上孤零零的殘月,默默訴說著前塵往事。
「那時候我們剛進宮,連皇上的影子都沒見到。我們還開玩笑,誰要是被皇帝寵幸了一定不要忘記對方多在陛下面前提上幾句對方的名字。而我,卻將這句話記在心上了。」蘭妃冷笑。
「我從來沒想過能受皇上寵幸,宮門四海,想逃出去都來不及。從來都是我和秀禾相依為伴,她也是我留在宮裡的動力。」
「但是事情發生了變化?」
厲鬼點了點頭:「中元節那天晚上,我們帶上細軟銀兩,開始了蓄謀已久的逃跑計劃。還沒逃出宮,便被侍衛給抓了回來。我們本以為這次完了,肯定要受到處罰……過了一天又一天,竟然相安無事,看來那個侍衛還挺信守承諾的。」說到這,厲鬼的眼神竟難得柔和了些。
「漸漸,秀禾習慣了宮裡的生活,而我,也一直在想法子逃出宮去。這次是我事先精心籌劃,宮裡宮外都打點好,絕對萬無一失。」
「你被發現了?」姜莫璃問道。
「對,還在同樣的地方,我又見到了他。黑衣勁裝,長發翩躚。看到他,我只當是遇到宿敵了,只好識相地回去,卻不知,他竟然沒帶刀。」不知是否是錯覺,姜莫璃竟感覺到厲鬼的臉上掛起一絲溫柔眷戀的笑。
那日,春光明媚,照人身上帶著絲絲的暖意。
按舊曆皇上邀群臣入宮遊園,遍賞群花。
宮中人皆知,群花齊放的百花園卻也比不上皇上派人遍尋江南再悉數一株株帶進宮中的瓊花林。
一少女誤闖瓊花林,於花叢間曼妙起舞,蝴蝶落在肩上,奪去了瓊花的艷麗,也奪走了兩個人的心。
「少年芳心暗許,怎料已是局中人,卻不懂這相思意。」厲鬼發出幽幽喟嘆。
「自那以後,陛下每晚都會來我的寢宮裡,我們秉燭夜談,無話不說,當然,我也沒有忘記當日和秀禾的約定。」
「您就不怕這麼做皇帝不再寵幸於您?」
蘭妃冷哼一聲,「多情自是皇家人。我自始至終都沒想過留在宮中,只是如今已被皇帝注意,正處在風口浪尖之上自然不敢貿然動作。」
那日,蘭妃昭蘭正準備找秀禾,似是好幾天未見,剛繡了兩個成對的鴛鴦帕子帶給她一塊。剛到殿門口,被婢女告知殿下正在秀禾的寢宮內。
一路上,雨淅淅瀝瀝的,抬眼望一道道望不到盡頭的宮牆,蘭妃心裡空空的。
「滴滴答答」,頭頂被油紙傘遮住,回首,還是那個玄發黑衣的少年。
少年孤傲的眼神,如狼一般,蘭妃心裡暗自叫他「孤狼」。
二人僵持片刻,少年抓著傘柄的手往前伸,微微顫抖。雨水打濕他的臉,看起來有些狼狽。回過神來,只留給她一個黑色背影。
昭蘭單手圈住嘴,大喊一聲:「喂,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緩緩回頭,露出半邊好看的側臉,無言,消失在雨中。
昭蘭就這麼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像是被什麼奪取心魂,右手不自覺地緊緊握住抓著傘柄的左手,這才發現——
她的鴛鴦帕子不見了。
往後的日子裡昭蘭總會時不時經過那天和「孤狼」碰面的那條道,可每次都是落空。
少女的心事很容易被猜到。
「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秀禾暗戳戳揶揄著。
每每問及此,昭蘭總是拿著鴛鴦手帕遮住嬌羞的半邊臉。
「本以為我們兩個的緣分到此為止了,我也沒有別的念想和奢望,畢竟被困在宮闈籠中的鳥不配呼吸外面自由的空氣。」蘭妃嘆道。
「您又見到他了?」
蘭妃抬首,黑洞洞的眼神充滿無盡的哀怨。
「那夜我在後宮發現了一個秘密。十幾個婢女蒙著臉行屍走肉一般前行著,我心生好奇便跟了上去。為首的是一個紅衣女子,我跟著他們一直往西北方向走,那是冷宮的方向。」
「她們去那裡做什麼?」姜莫璃好奇地問道。方樞也在一旁蹙眉,環抱雙手聆聽下文。
「那紅衣女子念著我聽不懂的咒語,接著……」蘭妃倒吸一口氣,「那幾個蒙面婢女紛紛揭下面罩,一個個跳進前方早已挖好的土坑裡。」
二人聽到這,皆是一驚。
「本想上前一探究竟,竟被一藍衣女子發現,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時竟已感受到劍刃的寒意,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刻我緊閉雙眼等待著一劍揮下。呵,如果就這麼死了倒也痛快。」蘭妃譏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