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睦怔怔地,縮到牆角,抱住頭。
他的妹妹,蘇意和,生來後背帶一條蛇痕胎記,生肖又屬蛇,故而,家裡人都叫她:小巳。
父親是京城西街的屠戶,母親是恭王府的僕婦。父母生得他們兄妹兩人。雖然自小家境清寒,但一家人和和睦睦,安然快樂。
妹妹懂事,家裡有什麼好吃的,她從不伸箸,只笑著說:「哥哥該多吃些。」
別人家的姑娘做了繡品到集市上賣,得了錢,買釵環。妹妹做繡品,賣得了錢,給母親買藥,給兄長買紙筆。
「哥哥當發奮讀書,撐起門戶。」
蘇意睦一直記得,妹妹十歲那年,一個大雪天,她跟藥鋪的夥計一起上山去采「款冬花」,那是一種藥材,可賣錢。下山的時候,她摔了一跤。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見了他,笑道:「哥哥,明兒給你做件厚袍子穿。」
蘇意睦當時就流淚了。
妹妹看起來嫻靜淡然,卻是個有主意的女孩子。
後來,她得恭王高看之時,亦非常清醒。她不讓家裡人接受恭王的賜予,也不許家裡人打著恭王府的名頭招搖。
她總說:「殿下難,蘇家不能給他添亂。」
她在烈火中活活被燒死的時候疼不疼?她有沒有喊哥哥?
他的妹妹,他的小巳啊。
昏暗的牢房裡,蘇意睦的眼前好似出現了妹妹的模樣,她還是十歲時候的樣子,她笑著向他走來:「哥哥,明兒給你做件厚袍子穿。」
他嗚咽著,哭得像個孩子。
天牢中,不知是哪個犯人,低聲唱著樂府詩:欲歸家無人,欲渡河無船。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
那聲音悲悲切切地,隔著幾堵牆,斷斷續續地傳來。
梅川靜默地離去。
膿包破了,滿目瘡痍。他需要冷靜。
當下,最要緊的問題是,周鏡央到底將真正的周旦藏至了何處?
梅川在醫官署,手握著團扇沉思著。
晌午,日頭正毒,四月的京城熱了起來。
安香道:「梅妮,我去。」
梅川一愣。
安香道:「你忘了嗎,我本是大齊軍中培養了十數年的細作,跟蹤、探查之事,沒有人比我更合適。」
「可是……」梅川猶豫著:「周鏡央為人狠辣,此次,這麼大的事,必定防備森嚴……」
梅川看著安香,擺擺手:「我不放心。你別去。」
再一看安香,她腳上的鞋履都已經綁好了。
她已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梅妮,我得去。」
她疾步往外走。
梅川喊她:「安香——」
她走到那棵柳樹下,回頭:「梅妮,你等我。」
「安香,把這短笛帶上。遇上危險了,你就吹笛。」
苻妄欽送予梅川的獸骨短笛。
梅川從懷裡掏出,奔跑著,遞於安香。
安香接過。
眨眼間,她的身影消失在梅川的視線中。
梅川心神不寧。
安香,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梁帝身邊的蔡公公命人來喚她。
原是淮王病了,高熱不退。
周貴妃今日出城禮佛去了,不在宮中。梁帝在文德殿處理政務,聽見宮人稟報淮王病了,便派了蔡公公照料著。
偌大的未央宮,雕樑畫棟,淮王躺在榻上,閉著眼,喃喃道:「母妃,別打我,母妃,您別打我,我爭氣,我一定爭氣,明天,明天我就把書背下來……」
小盒子守在淮王的身邊,拿濕帕子給他擦著臉。
梅川走近,喚了聲:「淮王殿下——」
淮王聽見梅川的聲音,睜開眼來:「二表姐,你來了,你來了真好。」
梅川心裡忽然很難過。
這個孩子,是多麼渴望關愛啊。
他生了病,他的母親在做什麼呢?在忙著爭權,忙著奪勢。梁帝雖然疼他,但梁帝政務繁忙,又能分多少心思給他呢?
他的身上承受著那麼大的期盼。
可他是個資質平庸的孩子啊,怎麼承受得起呢?
平庸不是罪過啊。
「二表姐,我是不是太笨了,為什麼好多書,小盒子都會背,我卻不會……」他睜大眼睛看著梅川。
梅川搖搖頭,輕聲道:「不,淮王殿下不笨。」
淮王一下子就笑了。他笑得那麼開心。
「二表姐,你真好。」
梅川寫了方子,準備去醫官署拿藥。
淮王一把抓住梅川的袖口:「二表姐,你別走好不好?你留在這裡陪我好不好?就三個時辰……」
說完,他似乎覺得奢侈了,抿抿嘴,不好意思道:「……兩個時辰,好不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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