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藤椅上起了身,搖搖晃晃地走過來,驅趕著梅川:「快走,你快走……」
梅川不得已,轉身離開。
再度來到那片湖泊邊,梅川竟在綠柳白楊下,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太子。
「梅醫官怎生到了這裡,沒人交代過你這裡是禁區嗎?」太子的聲音,與湖面的影子一般,涼涼的。
「殿下,這裡就是蘇意和曾經住過的宮苑,對不對?」梅川問道。
太子沉默。
他的沉默,便是答案。
梅川想起李穆醫官曾經說的那些話,又想起小盒子,鼓起勇氣,道:「殿下,您有沒有懷疑過,蘇意和所生的,並非是個死胎?」
太子額上的青筋跳動著。
他當年暗中輾轉打聽過。
有人告訴過他,那死胎渾身烏青,身上有斑,不像是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倒像是死了多時的。
只是梁帝盛怒之下,加之眾位醫官的話,太常的進言,他只看了一眼,便命人點了火。
仿佛那是世間至為污穢之物,眼不見為淨。
沒有人敢再在梁帝面前提及。
事後,他曾問過周鏡央,意和的孩子到底哪裡去了。她閃爍其詞,只道是死了。他問葬在了何處,她便再也不答。
這些年,這是太子的一塊心病。
周鏡央自是知道他的痛處。越是如此,她越是有一種難以言名的快樂。朱瑁越難過,她就越快樂。
梁帝活一日,便沒有人敢捅開昔日的膿瘡。
梅川心一橫,道:「殿下,微臣斗膽問一句,蘇意和腹中的孩兒,可是殿下的骨肉?」
太子看著她。
他眼中仿佛有雪花飄落。
每一片雪花,都是一把刀,硬生生地割開舊日甘苦。
「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這樣想?周鏡央,蘇意睦,就連本王身邊的親信,你們都這樣想……」
蘇意和進宮八個月,便產子。人人都疑惑她在進宮前,已經珠胎暗結。
沒有人知道蘇意和侍寢的時候曾發生過什麼。梁帝心中的不滿,已非一日。起初,因她靈蛇的祥瑞之身,他隱忍不發。到她產下「孽胎」,這不滿,爆發了。
周鏡央曾告訴蘇意睦,太子與意和歡好過後,又狠心送她入宮,方釀成後來的慘禍。蘇意睦信了。
恭王府的人,誰不知道意和與恭王的情事呢?
「本王與意和,從不曾有過肌膚之親。本王敬她愛她,珍惜她的名節。在她入宮前的數月,本王已經籌劃了要娶她,又怎會行此孟浪之事?」他一字一句地說著。
他和意和的情愛,是乾淨的。
可是沒有人相信。
梅川張張口,想說什麼,腹中卻斟酌不出妥當的話語。
烈火之中,死胎被焚燒,真正的嬰孩,卻被銀桃偷送出宮。
小盒子。
那個少年老成的小盒子。
難道,他竟是個皇子嗎?
他那雙與太子相類的雙眼,竟是緣於兄弟血親嗎?
良久。
梅川道:「假若,意和的孩子還活著,殿下當如何待之?」
太子道:「那是意和留下的唯一血脈,本王自當竭力善待。」
「殿下什麼都肯給他嗎?」
「是。」
太子猛地抬頭:「梅醫官此言,可是發現了什麼?」
第47章 銀桃被抓
梅川道:「殿下,當年那些燒焦的人,後來,被葬到了何處?」
「就在鎮邪閣下。」
天啟二十七年,梁帝聽從了太常的進言,恐妖邪的魂魄游離在外,繼續作祟,於是,命人重新在焚毀的宮殿原址上,建了一座鎮邪閣。
那些在烈火中死去的人,全都壓在了鎮邪閣下。
梅川在綠柳白楊下踱了幾步,凝神思索著。
有個巨大的疑惑,在她的腦海中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