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川說到這裡,有些心酸。
朱瑁自小在宮中受盡欺壓,怎會不知薄涼?只是他太渴望得到身邊人的真心。他願意相信每一個對他好的人。比如馬之問,比如端親王。只是那些好,不過是他的自以為。
他的信任,他的防範,皆錯了去處。
「事已至此,梅卿,無論如何,朕也要保住你。」
朱瑁掙扎著,起身。
他似乎是很艱難地做下一個決定。
「取皇綢來……朕給你寫道密旨,你拿去,找,找,找……苻妄欽。」
那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所有的不甘,都被白日裡宗聖殿的大雨衝垮了,隨著溝渠中的水流走。
即位為帝以來,他最想得到的,便是梅川的心。
他做了一切他所能做到的。
然而,他還是無法庇護她。
他的驕傲、他的敏感,皆不許他讓梅川去找苻妄欽。
現下,卻也不得不如此。
苻妄欽在西南,只需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便可揮師京城。
蓋著玉璽的「勤王詔命」,是他最後能送給梅川的東西。
落下最後一筆時,朱瑁的眼淚不可自抑地掉下來。他轉過臉去,不肯讓梅川看見。
「若在苻將軍趕來之前,朕已大去,梅卿,這大梁江山,便交予你手。你的孩兒,便是大梁的新君。」
梅川跪在地上:「陛下,不可。」
「為何?」
「微臣……微臣腹中的孩兒不是……」她咬了咬牙,自知此時說出這番話萬般殘忍,然,大是大非關頭,不得不道出實情。
「那夜,陛下臨幸的不是微臣,是已然離宮的梅閣前任掌事宮女春棗。微臣與陛下,從未有魚水之歡。」
朱瑁怔住,良久,他搖搖頭:「不,梅卿,你在說謊。那夜的確是你。你的孩兒是朕的骨肉。」
「陛下,真的不是……」
「梅卿,你不要哄我,好不好?」朱瑁紅著眼圈兒看著梅川,眼神里已有哀求之意。
他最後的一個美夢。
他不肯醒。
絕不。
他的手摩挲著棉褥,急急道:「得想個辦法,讓你出宮,朕來想辦法,朕來想辦法……」
文德殿的門,忽然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
朱瑁連忙將玉璽藏在榻下的機關中。
「二表姐,二表姐你在嗎?」
是淮王朱珩的聲音。
他躡手躡腳溜進來,一步步走入內殿。
看見梅川,他吁了口氣:「二表姐,可算找到你了,我,我害怕極了……皇叔命人去皇陵接我進宮,說讓我當皇帝。我,我不想當皇帝……我只想守陵期滿,回藩地去。」
梅川摸了摸他的頭。
她知道,扶持淮王,不過是端親王的權宜之計。史書上那些剛即位便離奇死去的小皇帝,便是淮王的來日。淮王,是端親王的踏腳石之一。皇位才是他真正的終點。
「二表姐,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朱瑁聽了這話,招招手,示意朱珩到榻邊來。
朱珩怯怯地走上前去:「皇兄,您的傷好一些了嗎?」
朱瑁柔聲道:「珩兒,你方才說,你願意帶她離宮,是嗎?」
「嗯。」
「一路兇險,你可害怕?」
「珩兒不怕。」
「好。」
朱瑁道:「宮中每每暴雨過後,路面不淨,地氣多污,苗圃雜亂,瓷碎瓦屑,必有許多穢物要處理。明日卯時之前,天還未亮,清掃穢物的木車便要出宮門。朕以血根草的汁液,作咳血之狀,喚人來文德殿。人來人往,一旦亂了起來,你們喬了裝,拿著朕的玉佩,去御花園西側的廡房,找花嬤嬤。她是史太后生前最信賴之人,有朕的玉佩做信物,必會助你們出宮。」
朱珩忙跪在地上:「珩兒聽皇兄的。」
「你先回去,莫讓端親王起疑。」
「嗯。」朱珩握了握梅川的手:「二表姐,明日寅半,我在御花園西側等你。」
他像小貓兒一樣,復又躥了出去。
殿內復又安靜下來。
梅川道:「我們都走了,你怎麼辦?」
朱瑁閉上眼:「一日不寫出退位詔書,端親王便一日不會殺朕。」
燈油像淚聚一般。
梅川握著詔書的手,顫抖著。
他在寬她的心。
她又怎能不知?
「端親王的耐心能到幾時!外有慕容飛相逼,內有百姓之口要安,陛下怕是凶多吉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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