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站著一個女人,臉上還化著濃厚的妝容,手裡拎著一件外套,正在聽店員介紹著什麼。
裴知欲目光在她身上一閃而過,無端覺得這女人有點眼熟,卻沒能想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
倒是她放下衣服,主動走了過來:「我是許羽書的表姐,梁悅。」
對方開門見山,一看就是認識他,裴知欲連自我介紹都省了,淡聲說:「有事嗎?」
「你跟許羽書在一起了?」梁悅上下打量著他,注意到他的車似乎是從許羽書工作室的方向出來,只不過速度太快,她只掠了一眼,並沒有看清副駕坐沒坐人。
這種一聽就來者不善的口吻,壓根不需要回答,裴知欲面色冷淡,對她的話恍若未聞。
一見他這副置之不理、漠不關心的姿態,梁悅就忍不住心生不甘。
早年在校園看到他的那一刻,學校里女生或多或少都有過不切實際的想法,其中不乏有膽大的敢直接搭訕,然而無一例外都被拒絕得很慘,還被嘲得一無是處,久而久之,她們都被他這一副刻薄的面相給勸退了。
梁悅當然也動過這種念頭,但還沒開始有行動,就被迫胎死腹中,原因無他,無非就是裴知欲太過咄咄逼人,態度也足夠囂張坦蕩,身邊這麼多年除了許羽書,就沒誰能夠近身。
甚至到最後,梁悅因為討厭許羽書,也連帶著看他不順眼了起來,誰讓他不分青紅皂白、毫無保留地向著許羽書。
想來還覺得意外,畢竟任誰也想不到,看起來薄涼冷漠的人居然會是個專一深情的人,哪怕出過一趟國也依然一如當年。
思及此,梁悅冷笑一聲:「不過也不意外,你倆高中就是連體嬰了,她下暴雨淋感冒那次你還整日作伴陪她,真沒想到能卑躬屈膝到那個地步。」
裴知欲蹙起眉頭,對「暴雨」這詞幾乎有了條件反射:「下暴雨?」
只有許羽書能挑起他的情緒波動,其餘人無論做什麼幹什麼都得不來他一個眼神,這種毫不避諱的雙標又讓梁悅心頭沒來由冒出了一絲嫉妒。
「你不知道?」梁悅故意道,「就她相機壞的那次啊,我都說內存卡丟是意外了,她還不信,冒著那麼大的雨找了好久,誰都勸不動,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倔。」
「這事不應該怪你?」裴知欲面色不善,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幾乎瞬間就想起了高中時許羽書哭的那次。
梁悅沒反應過來:「什麼?」
裴知欲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這次語氣更加直白,也更為犀利:「既然知道東西對別人來說十分貴重,那你為什麼不好好保管,還有臉怪其他人?」
梁悅剛想尖利地反駁,裴知欲耐心已然告罄,看了眼腕錶,頗為直接地說:「不好意思,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裴知欲渾身的戾氣止不住地往外冒,克制著沒說太過刻薄的話,也僅僅看在她是許羽書表姐的份上。
裴知欲踩了兩下離合,又倏地停在了路邊,他降下車窗,摸出一根煙抽了起來,沒什麼情緒的面容被升騰起來的煙霧模糊。
他想起上周出差回來,踏進房間,卻發現向來空蕩的地方居然被所愛之人充斥,那種滿身疲憊剎那間被驚喜填補的感覺,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裴知欲胳膊搭在車窗上,彈了彈菸灰。
在他印象中,許羽書很少哭,她性格本就大大咧咧,很少有能惹到她、引起她情緒波動的東西,所以兩人哪怕吵得再凶,她也頂多只是眼紅。
然而卻有一次,她哭到幾乎停不下來。
那天日頭高懸,卻並不艷陽高照,而是陰雨連綿。
女孩坐在空曠的教室,哭得身子都在顫抖,淺淺的陽光投落進來,照出她通紅的一雙眼,也將她周身都染上了脆弱的破碎感,變得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