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懂了秦玄枵的意思,但只是搖搖頭,並不多說,透過寒寺的紙窗,落到外面,長明燈火旁映著一道身影,老人眼中划過不甚明晰的懷念神情,「陛下啊......正是懂得這些的,才將殺業留於自身,將樂業給予天下。」
秦玄枵聽不懂,皺眉:「說些什麼呢?」
老人慈祥中帶著笑意的目光看向秦玄枵,視線在他袖口的忍冬暗紋上一掃,緩緩問道:「你可知,忍冬為何意?」
秦玄枵已然有些不耐煩,但看了眼忍冬暗紋,還是回答了,「忍冬凌冬而不凋,一如大魏歷盡嚴寒,仍生生不息,奔赴光明之春。」
......這是成烈帝自北疆大勝歸來所言之語,自此長野軍軍魂即為忍冬。
可寒霜厲雪,這支在在凜冬中磨練出的鋒銳之師,擋的過關外的攻打,卻躲不過來自背後的謀殺。
長野軍已在先帝時燈枯油盡,徹底斷絕。
秦玄枵聽見老人古怪地低低笑,看著他的眼神意味深長,「忍冬啊,在佛法中,為人的靈魂不滅、輪迴重生。」
蒼老的聲音一字一頓地敲在秦玄枵的心上,他鳳眸微張,在前幾日腦中如流星彗尾一樣轉瞬即逝的靈感又重新歸來,那一絲隱約遙遠的猜想念頭驀然湧來,他這次猛然將其抓住,雪泥鴻爪的痕跡印在沙上,一點點踩進心裡。
是什麼......是什麼......?
秦玄枵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回頭去看秦鐸也的欲望。
「你......莫要胡言亂語......死了就是死了,死者怎會重生,別把這些鬼神之說帶到忍冬上,玷污了忍冬紋,」秦玄枵盯著老人,沉聲道,「欺騙帝王......即使你有什麼妖異之處,朕也照殺不誤。」
但聲音中卻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動。
若放在以往,聽到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他絕不會再在此處耽誤時間,而是直接拂袖走人,置之不理。
但他沒走,也沒置之一笑,雙腳就像被釘在了原地一般。
「哈哈哈哈!」老人看秦玄枵這副樣子,覺得有趣,大笑一聲,「既是鬼神之說,那你便當老身閒來無事講個笑話罷,也莫要放在心上。」
「今日,也算是答疑解惑,算過一簽了,」說著,老人牽著手裡的小孩子,緩緩轉過身去,揮了揮手,「當代的君主,就此別過了,你我兩面之緣已盡。」
老人牽著孩子,一點點向著後殿走,漸漸隱於火光搖曳的光影中了,忽然老人腳步頓了一下,略回過頭,猶豫片刻,開口,聲音很輕,「......且惜眼前人。」
說著,一老一小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從後殿隱隱傳來這兩人的交談之聲。
小孩子清脆的嗓音問道:「師父,為何犯下深重殺業者,還可以功德無量呢?」
蒼老的聲音含著笑意,遠遠飄來,「因為以武止戈,以殺止戰呀,孩子。」
聲音很輕,卻轟然一聲在秦玄枵的腦中炸響。
以武止戈,以殺止戰。
所以以殺業為世間開太平,救眾生於水火,功德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