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定是什麼妖術吧。
能阻止她逃回現實世界,還能強行將她的情緒安撫下來。
他有一搭沒一搭摸著戚雪的頭髮,待到她徹底失去離開的可能性,才翻身將她摟在了懷裡。
戚雪像個孩子一般,不著寸縷,光溜溜蜷縮在他臂彎里,身體倦怠著,心中卻一直在發抖。
她動不了,嘴唇發不出聲音,只能看著他光潔的下巴,仔細回憶過去幾個月自己會不會是在不經意間做了什麼得罪他的事情,才會惹來報復,若真是這樣,能否燒香上供立牌,或者什麼別的方式來贖過。
『他』的眼睛看下來,在黑暗中反著幽幽的光,仿佛讀懂了戚雪心中所想,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按住了她想要發聲的唇,蠱惑著強調道:「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這幾個字反反覆覆在腦海中迴蕩,仿佛某種烙印,讓戚雪一陣刺痛。
下一瞬,她驚醒在了蒲團上。
戚雪劇烈喘息著,無暇顧及為何能忽然掙脫夢境,虛脫一般朝一邊躺下去。
外面的長夜已經在褪色了,她就這樣趴跪了大半晚上,膝蓋和腰椎竟是沒有半分痛感,甚至還沒有腿間打顫粘膩來得有存在感。
戚雪躺在地上,有些絕望地盯著上面的佛像,這種詭異荒唐的魘,連金龍寺都無法鎮壓,那他會纏她多久?
天色完全亮起的時候,那好心腸的小沙彌惦記著戚雪被邪祟纏身,前來尋她,在屋裡沒找到人,這才轉悠到了佛堂來:「原來女施主在這,怪不得小僧敲門無人應答。」
戚雪的神情還有些恍惚,勉強笑了笑,有些侷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女施主昨夜睡得可好?」小沙彌笑眯眯的,想來是相當有信心。
戚雪舌尖發苦,對著他的表情根本說不出話來,到最後也只能勉強扯了扯唇角。
「其實女施主若潛心在寺廟裡修行幾日,多沾些佛法香火氣,自能驅邪避凶,得菩薩庇佑,根本都用不著師父出馬。」
他這般信誓旦旦,但經過昨晚,戚雪的信心已失了大半。
這種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祟』,連佛像都鎮不住,還能做多大指望?
佛堂的早課結束之後,小沙彌便將她引去了戒律堂的正殿,昨日那位武僧身正披袈裟坐在蒲團上轉著佛珠念經。
他的樣貌比昨晚瞧著腰更粗獷些,濃眉大眼,眉宇間有股凌厲的兇相,見他們過來,抬眼道:「昨日天色已晚多有不便,女施主有何困擾,可細細道來。」
「我……」戚雪對著這樣兩個面目剛正的男人,根本難以啟齒,那兩道目光盯在她身上,躊躇半晌也沒能說出後文。
武僧視線在她臉上走了一遭,「女施主瞧著面善,是有佛緣之人,只需心懷善念,靜心修身養性,心魔自當遠離。」
這師徒倆的說辭基本一致,顯然便是並未看出什麼問題,原本戚雪也沒再抱很大希望,聞言便也沒有反駁,只合十雙掌沖他們點點頭。
靈台上的佛像慈眉善目,戚雪瞧著心頭卻是一片苦澀,正不知下一步還能再如何是好的時候,聽見小沙彌略顯驚訝的聲音:「方丈,您怎麼過來了。」
戚雪一回頭,便見佛堂外菩提樹下站著一位身著袈裟的老僧,鬚髮皆已花白,但一雙眼睛卻仍舊明亮有神。
武僧和小沙彌都起身迎了出去,那方丈大師的目光卻一直遙遙落在戚雪身上,似在打量端詳著什麼,她心裡不由得又生出幾分希望來,希望他一開口便是看出了門道,問她最近是否有被什麼東西纏身的困擾。
戚雪揣著這點希望踏出門去,越靠近越覺得這方丈看起來仙風道骨,有得道高僧之相。
「晨起便覺東方鳥鳴悅耳,想著隨處走走,原是為了碰見女施主。」方丈雙目炯炯有神沖她作了佛禮,戚雪受寵若驚趕緊回了過去。
他接著道:「施主一看便是心氣明淨之人,許是最近更結了善緣,靈台澄澈,乃祥瑞之兆。」
戚雪臉上的期許瞬間落了下去,心中一片寂涼,原以為這方丈慧眼如炬,沒想到竟是這樣一番話。此刻戚雪多希望他像從前鎮上的遊方道士,來上一句施主印堂發黑是大凶之兆,要買些符紙方能破解。
一時間戚雪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不知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氣色,別人看她究竟是個什麼樣子,但哪家祥瑞之兆半夜能被什麼山精鬼怪入室輕薄的。
「施主眼前的困障,未必就是壞事,真正的因果得失,往往都不能以短淺的目光去衡量。」方丈見戚雪神情頗為惆悵,又含笑勸解著。
他這話不難懂,但太空泛,於戚雪而言並無法起到什麼實質性的寬慰作用。
隨即方丈又摘下了腕上的佛珠遞上來:「這串手珠跟隨老衲多年,今日贈與有緣人,希望能於施主心結有所助益。」
天色大亮之後,戚雪在寺里用了些齋飯,漫無目的之下沿著路將金龍寺所有金殿都走著拜了一遍。